第五十一章 几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下）

电话挂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许是面临毕业，小师姐最近真的考虑了很多，所以说起话来，有些絮叨。但是很好。认真的人，真好。被认真对待的感情，更是让人觉得无限美好。她的未雨绸缪，最开始曾一度让徐正华的心虚，再次不受控制的冒上来，但很快，他就又调整好了心态。心里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又开始渐渐的恢复气力和精神。以及自信。掌控一切的自信。以及贪婪。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但他自问，此前在女人，和感情上，他从未曾生出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似乎她们只适合被使用，但完全不必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占有。但有些人，有些感情，却值得。扣上电话，他起身打开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顿时就又觉得斗志满满。重新坐回去，抄起电话来。“喂？你哪位？”一个平静但高傲的声音。“呃，您好，我是徐正华，我找安小菁。您是……”“哦，小徐啊！我是小菁她妈，她已经睡了，你找她有事吗？”“哦哦，阿姨好，是这样，之前她跟我约好的，让我继续给她写歌，刚才写了一段旋律，觉得很好，想分享给她，那她要是睡了就算了……”“妈你怎么又偷接我电话！”一阵摩擦声，母女俩的争辩清晰入耳，然后是安小菁的声音响起来，“喂？正华？”“是我。”“你等会儿，我回我屋里跟你说！……你不许再偷接我电话！”哐的一声。“喂，好了，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嗯。”“你……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怒气没了，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探询的意味，又带着一点点的小激动。“没事儿，就是觉得你好几天没打电话了，给你打一个，老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但每一次都很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似的。”“嗯。”“那说呗，现在有时间。”“我……大概还要跑个十来天，才能回去。”“嗯。”“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这周很可能是连冠了！到处都卖的很好，公司也好，还是赵姐她们，包括我爸妈，都希望我能继续跑。”“嗯，明白，的确应该继续跑一下。”“我妈非要跟着，没办法，只好让她跟着，可是现在，她连我跟谁打电话都要管，还有赵姐，老陆他们，都联起手来管我，我……我说不过他们。”“嗯，你现在是一台赚钱机器。大家都希望你好好赚钱。”“是啊！就是你说的，我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台会赚钱的机器。”“你也的确很能赚。”她笑起来，“嗯，是啊！我现在出场费六万了！赶大型活动的话，老陆给我的报价是10万！他们居然还是愿意请我！老陆说，我正在最红的这个势头上，一线明星，A咖，基本上也就是我现在这个价了！过了这一阵子，我都不会那么贵！但是……哈，你别生气啊，我唱这首歌真的是……唱腻了！”终于唱腻了吗？那说明是真的红透了。“嗯，蛮好的，多挣钱。钱就是底气。”“嗯。对了，那天闲的时候，听老陆说，你大概会考虑从那家……叫什么来着？东方之星？”得到肯定的回答，她说：“他说你很可能想从东方之星赎身，要是钱不够的话，你跟我说，钱虽然在我爸妈手里，但那毕竟是我的钱，我非得要，他们应该会给我的。”呵，倒也未必。一个明星，红了好多年，没考虑过钱这个事儿，忽然有一天要用钱了，找自己爸妈要，却一分钱都要不到，也没多稀罕。只看是不是会被爆出来罢了。说白了，钱这个东西，一旦大到一定量级，诱惑力就实在是太大了。大过了绝大多数人的良心与道德。绝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那么多钱，忽然拿到了自己手里，哪怕是自己儿女的，你想让他再撒手交出去……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自制力。“好！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的。”“嗯。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说：“那些钱虽然是我挣来的，但我心里知道的，它们至少有你的一半。有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想反复的跟你说来着，可惜都没什么机会开口……正华，谢谢你！”“呵。好吧。”“嗯，真的。虽然有很多烦人的事情，但是……红了真好。”“是啊，红了真好。”“对了，之前何总说，你想给我再做一首单曲？”“嗯，有这个想法。不急，等你回来再说。”“好！”她痛快应下，但随后就沉默下来，足足十几秒钟，她才忽然又说：“正华？”“嗯？”“今天晚上的你，好温柔啊！”“呃……有吗？”“嗯，好温柔。”“呵呵，可能是因为……”“什么？”“没什么，随口瞎说。”对面又沉默下来，又是十几秒，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都能清楚感知到的松快与雀跃，“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可烦了，烦透了，歌也唱腻了，腻死了，我还发现，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讨厌过我妈，我最近开始觉得她特别讨厌。但是……刚才我忽然就觉得，心里没那么烦了，忽然就……轻松了。”“哈！看来我是一味好药。”“嗯，专门治我的。”“哈！”这个话已经迹近暧昧。不要心虚，徐正华，不要心虚！你只是贪婪了一点，但你有权力选择贪婪，只要你能给她们更好的回馈。适度的贪婪，是好的。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已经很晚了，别让你妈催了，睡吧！”“嗯，好，你也早睡，多给我写两首哦，我专辑里，想尽量多用几首你的歌。”“好！”挂了电话看看时间，真的已经是很晚了。但今晚的任务还没有彻底完结，于是长出一口气，起身上个洗手间，回来还是又再一次拨出一个号码去。“喂？谁呀？小菁？”电话那头的声音，果然睡意惺忪。“是我，徐正华。”那头的哈欠声忽然停下，一下子就安静得可怕。“有什么事情吗？”语调低沉。似能听出，有深深的幽怨藏于心底。“我……”话到嘴边，居然又迟疑了，重新组织一下措辞，才再次开口，“我想为我过去的轻佻，和……和对你的不够尊重，表示歉意。对不起！”那头沉默。许久不闻丝毫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低低的啜泣声。她吸溜一下鼻子，带着哭音，“所以……玩弄我很有意思吗？明明不想跟一个女孩谈恋爱，还要那么亲她，让她为你魂牵梦萦……很有意思吗？”该怎么回答呢？说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认真？那岂不是更大的嘲弄与轻佻？“对不起。”徐正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原来我……我是刚刚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情圣，也不是什么浪子，我只是……很自大。”“你当然很自大！”她发泄着积累许久的愤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会任你予取予求吗？你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会像我那么贱吗？”“呃……”“你就是个王八蛋！天字第一号王八蛋！”“好，我是王……”“不许你说！”“呃……”“只许我说！”徐正华忽然缓缓地笑起来，苦笑。真好。她……真好！同样飒爽的大妞，明明交往过好几个，但从不曾有一个似她这般。被爱与喜欢宠起来的感觉，真好。不管了，我就要！要定了！“那要不，明天请你吃饭，顺便看个电影，想骂的话，你当面骂，等你骂痛快了，我心里也就……”“做梦！”她在那头赌咒发狠，“我不会让你心里痛快的！你给我记住，有那么一个女孩，曾经那么一见钟情，又一厢情愿的那样子喜欢过你，喜欢的那么贱！”够狠。的确够狠。感觉她一下子回魂了。又狠又飒。但徐正华也回魂了。“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好好跟小菁谈恋爱去吧！她红了，你需要她！而且她也爱你！”“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甚至……我能捧红每一个我想捧红的！”“你看！你看！你就是那么自大！一直这样！”“哈……好吧！我的确是这样。但那是在音乐上，我现在……”没等徐正华自我辩解的话说完，她忽然打断了，直接干脆地说：“明天上午，我要去买衣服，你不要来骚扰我！”“呃……那你打算几点到校门口？”“关你屁事！我们上午第一节是大课！”“哦，这样啊！那好吧，那咱们互不干涉好了，我会在明天上午大概十点出门，出去瞎转悠，去大家喜欢逛街的地方看美女，找找写歌的灵感……”“呸，色狼一个！”“嗯，说的就是我没错了。”“不要脸。”“你差不多了啊！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你变着花样的骂，差不多了啊！”“……”她沉默片刻，“挂了！我困了！”“那好，晚安。”迟疑片刻，那边轻轻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