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实人

“你不应该浪费钱找一个经纪人，应该养条狗带着，让它做你的经纪人！”管玉兰说，“对你来说，一条狗已经够用了！”合同的具体条款，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供争执的余地，大部分都是唱片公司的制式合同罢了，只是需要让律师过一遍，避免有什么潜在的大坑而已。顺顺利利地签了字，再稍等片刻，拿到了经过签字盖章的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徐正华固然是心满意足，管玉兰却从头到尾都冷着脸旁观。眼看事情办完，大家一起进了电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了。“哈哈！管姐，别生气！”徐正华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边说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你看，属于你的三千块，这不是马上就能到手了吗？相信我，以后会更多的！”管玉兰勃然变色，用力挣脱，脸色越发不好看，“但愿吧！”梆！梆！有人敲电梯壁，“两位，能不能待会儿再吵架？”是那位江律师。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他抬起手腕，敲了敲手表，出示给徐正华和管玉兰看，“老规矩，从我出门那时候算起，堵车的时间也算你们的，哈，没道理对吗？一共三个小时十一分钟，四舍五入，260块！谁付账？”三秒钟后，电梯到了地面。大家依次走出去，却没想到，管玉兰居然径直走了。江律师丝毫不觉奇怪，扭头看向徐正华。徐正华无奈，只好掏出钱夹。可怜巴巴掏出来，这还是开学时候带来的生活费，当时除了一张学费支票，老爸老妈也就给了五百块，是要求必须支撑到三月底，才有下一笔的，现在还剩下不到三百块了，倒是勉强够，“打个折？”“已经是折上折！”“真贵！”“谁说不是呢！要不谁干这个！”好吧，也有道理。考虑到三天之内，自己的账户里就会有三万块打进来，虽然这笔钱里，有刚才拂袖而走的管玉兰的3000块，而且明年三月还得交税，但至少就在不远的未来，会有两万七千块巨款供自己支配了不是？呃，不对，是一万七，还要拿出一万来做demo。痛快地付账，换回来一张名片，“下次需要用人，或许你可以直接打我电话，相信我，我不止擅长看合同，打跟经纪公司的解约官司，我也没问题，绝对专业！”好么，你真精！目送这位律师走远，徐正华跟安小菁、陆铭瑟瑟缩缩地站在楼外。“狗也能当经纪人吗？”徐正华故意问陆铭。陆铭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可能吧！”他说，“但那应该叫经纪狗，大概就跟我不是同行了。”说完了，他扭头担心地看着安小菁。练歌间隙闲聊，听安小菁说过，这家伙之前是个房产中介，结果一年多下来只卖出去一套房子，于是失业了。更早之前，他曾是个不太成功的、不成功到无法糊口的经纪人，而现在，他又回来了。估计他现在已经开始联想再次失业之后的情形了。安小菁倒不是特别担心的样子，只是也要忍不住问：“之前都没听你说过，我当时差一点儿就犹豫了，现在好了，我说我信你了，但是，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正常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要争取制作人这件事，可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这首《短发》，即便是拿不到制作人，徐正华本也打算要深入地参与到歌曲制作过程中去的。反正他是词曲作者，还准备把自己的编曲拿出来，多少也有一定的建议权。要尽力贯彻自己的意志，尽力维持原版的原汁原味。现在就更好，制作人都到手了。抄！大抄特抄！至于制作demo，无非是个找人和排练的问题……在这方面，音乐学院的学生可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的，当然要利用起来。《短发》的原版编曲，是以钢琴和小提琴为主音色，巧了，徐正华自己就是学钢琴的，安小菁则是学小提琴的。其它的用到的乐器，就那么几样，在向来多才多艺的音乐学院，要找几个会那些乐器的同学，完全不在话下。二十块一小时，报销往返地铁票加一顿盒饭，这个外快你挣不挣？不行三十块？绝对好找人。只要录音棚免费，哪用得着一万块经费！何建良绝对想象不到，学生党接零活儿能有多便宜。待会儿回去把编曲总谱一写，复印几份，直接摇人！先分开练上几天，再合练两天，开录！反正只是demo，不求太精致和完美，一共24小时的录音棚免费时间，够用了。“帮个忙？”徐正华看向陆铭。陆铭抬头看过来，“什么忙？”他表情很丧，就像那种……刚死了一条心爱的狗，心里难受的不行，但哭吧，自己一个大男人，那又只不过是条狗，好像又有点不值当的。总之很纠结的难受。可能真的已经在担心再次失业了。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听过《短发》，却已经十分被动地陪着自己名下的唯一一个签约艺人，走上了赌桌——从这一点来看，他的确有点无能。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徐正华制作的版本通不过何建良的审核还罢，换个高手来，他对安小菁的信心还能足一些，要是徐正华的版本顺利通过审核，他说不定就真的会哭出来了。一个二十岁的，几天前才刚被自己所在的唱片公司给内部封杀了的，莫名其妙拿出一首歌忽悠住了自己那年轻幼稚的签约艺人的家伙……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把未来的命运，跟他捆绑在一块儿呢！“俩！”徐正华竖起两根手指。陆铭的神色越发颓丧。“第一个，帮我搞一份临时聘请人的劳务合同，劳动发生期间产品的归属权，一定要明确，然后多复印几份，你刚才也看见了，我暂时没钱了，你先帮忙垫上！”这种合同是很有必要的。虽然找的都只会是学校里的同学，但依然要签个合同，才会比较稳妥。法制社会来的！陆铭松了口气，知道徐正华只是暂时没钱而已，很快就会至少有三万块到账了，他倒是不担心徐正华会赖账，买这一类单纯的制式合同，最多是请律师稍加修改，也花不了太多钱。但他很快就又担心起来，问：“第二个呢？”“第二个，送我俩回学校？”“呼……”他松了口气，赶紧答应，“好！”真是个老实人。…………“所以，你打算从咱们学校找人？”跟老实人的颓丧相比，安小菁反倒一直都显得格外激动，只是刚才在唱片公司里，始终都保持克制罢了，现在下了车回到自己学校，她的激动就再无掩饰了。尤其听到徐正华的计划，她略一思索，竟觉得颇为可行，就更高兴了。“谱子谱子，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构思好编曲了吗？赶紧把你的总谱写出来！小提琴我包了！大提琴找袁维，你又是钢琴系的，还有小熙，他自己就至少会十种乐器！有他不会的，给他三天让他现学都没问题！”徐正华哈哈大笑。这样热情洋溢，激越跳脱，欢欣淘淘的安小菁，真的好美。“哎……”他忽然站住，叫安小菁。安小菁随后也站住，回头，“嗯？”居然还无意识地微微歪头，真是可爱到杀人不见血。“你就不害怕吗？”徐正华问。安小菁闻言笑起来，“我有什么可怕的，输也是你输，我大不了公司换个人给我制作，甚至大不了换首别的歌？再不然……大不了就是卖不动、红不了呗！”说的也是实话。啊，真是个老实人。好人不能欺负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