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谁都不信

李玉泉的反对无效。安小菁这个女孩，看上去挺安静文气的，可一旦做出决定，却十分坚决。她想要《短发》。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毕竟是当年大红大紫过的作品！单就歌曲本身的素质而言，或许称不上顶级，但肯定是一流的作品。还是那句话，普罗大众的审美能力，或许比不上专业人士，但普罗大众的审美，却向来都是负责最后定义输赢的，不是吗？赢的，就是好的。于是……公用电话亭。“你应该先告诉我的！让我去谈！”当电话拨通，电话那头的管玉兰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只略微反应了一下，马上声音就大了起来，且充满责怪之意。围魏救赵计划的第一步，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但接下来要谈合作，就不是单纯两个人一说，就能定下来的事情了。俩人都是签了约的歌手，也都接受过自己经纪人在相关方面的耳提面命，于是当然都默契地明白，接下来，该双方的经纪人出场了。于是，各打各的电话。而徐正华，也一天之内第三次拨通了自己经纪人管玉兰的电话。结果她很生气，“我没跟你讲过吗？版权保护！版权保护！从现在开始，在没有经过我同意之前，你不要把你的这首作品唱给任何人听了！曲谱更要放好了，决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哪怕你对那个安小菁再有好感也不行！”“好的，管姐，我知道了。”“回你的宿舍，守着你的曲谱，老老实实等我赶过去！记住，绝不要给任何人看，更不能让任何人拿走！如果你写的那首歌，真像你说的，那个安小菁一听就喜欢上了，决定要用来发她的第一首单曲，那它就意味着一大笔钱！懂吗？在一大笔钱面前，连你的同学、朋友，都不能完全相信。”“好的，管姐，我知道了。”人家毕竟是专业人士。每个人都没走，大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徐正华把自己的作品随口唱了一下，然后安小菁就相中了，要拿来发单曲了？就连徐正华和安小菁本身，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有一种……初次经历的见证感。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在已经空空荡荡的学校餐厅里，安小菁等来了她的经纪人，一个三十岁上下、微胖的家伙，叫陆铭。也就是安小菁口中的老陆。看上去挺和善的一个人。他一来，就直接叫上安小菁，跑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然后走回来，问徐正华，“小菁把你那首歌夸得快要上天，当然，当然，我并不质疑她的审美能力，也没有质疑你作品的意思，不过……你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仓促决定，你能……像你们刚才那样，给我唱一下吗？或者把谱子给小菁，让她唱唱？”“呃……我经纪人马上就来，她刚才跟我说，不让我再唱了！”徐正华转身，冲安小菁摊手，露出一个“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安小菁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倒是表示理解，点了点头。但陆铭还是有点不死心，又说：“哪怕唱一两句？”徐正华说：“我经纪人说……”“好吧好吧！”十分钟后，管玉兰也赶到了。她来到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把徐正华拉到一边窃窃私语。“稿子呢？曲谱！”“呃，没有曲谱，一年前写的一首老歌了，后来不小心被我给烧了，现在只有我脑子里有曲谱，刚才也是随口唱的，没想到她就相中了。”管玉兰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那更好！一首歌哪怕再短，曲谱也挺复杂的，对吧？她应该不可能只听一遍就能记下来！……你随时还能写出来对吧？我不太懂你们的创作……”“是，随时。”“好！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待会儿我去给你找个宾馆开个房间，你去房间里把谱子写出来，明天，明天上午我带你去办全套的版权注册登记手续！不管任何人，都必须等那套手续办下来，我们才能真的跟他们谈合作，懂吗？”“呃……”徐正华回味了一下她这番话，“管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去宾馆开房间就真是没必要了，谱子……没那么复杂，我今天晚上就给你写出来。我们一个宿舍就只住两个人，跟老郭我们关系很好，对他的为人我也一万个放心。你担心的问题，是不可能出现的，你放心。”“你确定？”“确定。”“那好，那你现在就可以回你的宿舍了！马上！这里的一切，都不需要你管，我负责来处理！”“呃……”这女人，强势得很啊！徐正华自己强势惯了，面对别人的强势，多少有点不大适应。但他当然知道，在这方面，对方肯定是比自己要专业的。想了想，他决定只盯一个方面，“别的事情都交给你，我当然放心。但是管姐，有一点我要说在前头。这首歌，我是一定要拿给安小菁唱的！这一点，你别闹得太僵，更不能谈崩，没问题吧？”管玉兰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安小菁，“看来你昨晚的表白，也并不单纯的就只是英雄救美，对吗？喜欢她？”喜欢不喜欢，是另外一个话题。喜欢某个女孩子，有无数的思路可以去尝试，只要最后能愉快地携手直达天地阴阳大欢乐，就是好思路。金钱，虚荣，包包，手表，信用卡。一个老男人千疮百孔却又历久弥坚的心。那迷人的沧桑感。成功者上位者身上自带的光环加成。或许还有偶尔的那么一丝丝真情流露。都是好的通道。但这跟事业不是一码事。徐正华上辈子的年龄和阅历就在那里摆着，显然，他早就不是唯感情论的单纯小伙了。他在歌坛没有任何依靠，没有任何名气，没有任何可资调遣排布的人脉，现在还已经被自己的签约公司给内部封杀了。安小菁是他唯一真正算是认识的歌手了。而且她是个新人歌手，连一首单曲都还没发，很弱势。正好，大家都弱势。前有同学之谊，多少总是加分项。后又有英雄救美之恩。加上自己随后被封杀，就使得这一波的心理得分，应该更高些。几乎是最完美的合作对象了。合作共赢，先把名气打出去，才是唯一的王道。因为仅凭原主留在脑海里的极为粗浅的那一点唱片公司知识，徐正华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安小菁喜欢，才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制作人、管理人、唱片公司。管玉兰让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事实上，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一个曾经的成功者，徐正华现在连她都不信。一旦闹得太僵，被掐断了安小菁这根线，自己还认识谁？接下来卖给这个人，还是卖给那个人，给的条件到底是高是低，自己又懂什么？还不是得全听她管玉兰的那张嘴怎么说？压手里怎么办？是，《短发》肯定是好歌，按说不愁卖，就算《短发》不好卖，自己还有的是各种好歌，但商场上的规矩，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这是生意！但自己要去争取的最大的利益，却并不是钱。卖给这个人，还是卖给那个人，对方对这首歌的喜爱程度如何，本身的性格脾气如何，自己能不能参与到制作过程中去，尽最大可能的保证本身就该取得成功的一首歌拿到它应有的成功？做好了之后，又会不会被收入专辑或发布单曲，何时能够上市销售？这一连串的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入行！先入行，有了自己的名气，再谈其它！当然，这些思考，实在是没必要跟管玉兰一一的擘画明白。做个为美色奋不顾身的憨憨，还蛮好的。所以，“是，我喜欢她。想拍她。帮帮忙？”管玉兰满脸无奈，手在额头上揉了揉，“行吧，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你写的是一首什么歌，想卖给别人，人家也未必要！”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忽然抬头，“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不止一次，要是你自己会写歌就好了，对吧？你这不是能写吗？看样子还写得不错？”“呃……”漏洞。但是是前任留下的。没等他想到理由去解释，管玉兰的眼睛忽然瞪大了，神态异常严厉，“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借鉴’了别人的作品！”“我保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