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皇帝听了他们如出一辙的回答,慢吞吞点点头,“朕——知道了,允之,准备笔墨纸砚。”高允之这狗腿子跑的可殷勤,一刹那之间已准备了朱砂笔和黄绢,皇上振笔疾书,写完后看了看,“朕如今在病中,算是为春璃和厉将军你们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朕要你们和离,怎么样?”
“自古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如今朕却做了这等事,缘起也是朕糊涂,怎么样?”
季春璃听到这里,只感觉自己太幸运了,一时之间竟犹如骨鲠在喉。看春璃这样,皇上已然明白春璃之意。
倒是厉无畏,当初帝王赐婚,春璃从天而降,他早开心极了,如今蓦地要和离,虽然说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但大喇喇一个“去”字儿就要快刀斩乱麻,那种沉痛的打击一时半会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将军,你是男子,当大人有大量,是也不是?”天子毕竟是天子,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已成全和破坏了人家的情感。
此刻厉无畏只能点点头,“微臣忠君爱国,也知取舍季女官和微臣本是一干二净的关系,如今和离,也算各得其所。”
“好,朕也就不用晓以大义了,事情就如此这般吧。”嘉定皇帝自认为做了皆大欢喜的事情。
春璃谢恩,起身后讷讷不能言,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的身份水涨船高也让她大起大落,如今竟有点如梦似幻,不知今夕何夕。
“父皇!”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萧子焱忽然喊了一声,春璃看向萧子焱,萧子焱已凑近嘉定皇帝,“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嘉定皇帝是宠辱不惊之人,他脸上甚至于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萧子焱看向父皇,慢吞吞道:“其实儿臣之所以恳求您让春璃和李将军和离,还季女官个自由身,其原因也和儿臣有关系。实不相瞒,父皇!儿臣喜欢春璃已非一日,还请父皇您继续赐婚。”
“你和她?”嘉定皇帝一脸被震动的表情,他的眼在两人身上兜转了一圈,一时之间竟有点无言以对。
似乎他才看出萧子焱的心。
季春璃佩服皇上那无微不至的表演,真是拿捏到了演员的精髓,无论额角跳动的肌肉还是嘴角抽搐的微表情,无不完美的诠释了内心的震动和不安。
皇上没有立即表态,略凝思了片刻,这才缓慢开口:“你可确定你要让朕赐婚,如今春璃刚刚和离,这只怕……”
嘉定皇帝欲言又止。
然而萧子焱闻声,已喜上眉梢,他做之前那一切都是铺垫,其目的就是接下来的一切。
看皇上似乎有安排的欲念,恨不能匍匐在帝王面前谢恩,活脱脱是摇尾乞怜的模样儿,“父皇,儿臣为真爱,怎么能惧怕飞短流长。”
“皇上!”及春璃闻声,惶恐不宁,膝盖一软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请您不要赐婚了,三皇子是天潢贵胄,春璃已是残花败柳!三皇子需要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而春璃仅仅是个医官!身份地位判若云泥,如今春璃也不想嫁人了,皇子是不怕飞短流长,但春璃身为一个寻常人是怕流言蜚语的啊。”
“季女官,你可不可自暴自弃啊。”嘉定皇帝有点惭愧,酿成苦果的罪魁祸首本是自己。
“春璃,你可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啊,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一辈子?这承诺来的猝不及防,让春璃措手不及。
一辈子?
在萧子焱的世界里,在萧子焱的认知中,一辈子只怕是眨巴一下眼睛的过程吧。
“父皇,儿臣会让季春璃做王妃,一定会好好儿的呵护她。”萧子焱再接再厉,这已是一个皇亲贵胄能给一个平头百姓之女能给的一切殊荣了。
此乃真真正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天下多少女孩求之不得呢,然而这其余人梦寐以求的橄榄枝,在春璃却是断肠草,她义正词严道:“皇上,臣女为您疗伤,您才脱离苦海,如今臣女不要任何奖励和赏赐,求您让臣女自自在在的活着吧。”
“老三,”嘉定皇帝已亏过一次春璃,此刻更不能让春璃继续受伤害,“朕以为,你切不可强人所难,如今连朕都看出春璃不情不愿。”
“是!”
季春璃咬着牙齿,既然是拒绝,就要当机立断,哪里能藕断丝连?看季春璃拒绝,萧子焱深吸一口气,鼻息逐渐凝重,似乎在酝酿风暴,但最终那潮涌一般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去。
他失算了,想不到他竟低估了皇上和春璃之间的关系。
“以后不要提这个了,起来吧。”皇上挥挥手,示意春璃和萧子焱起身,几个人起来后,萧祁煜也闻讯而来,背后是舒尔雅。
大家都到了,倒是意料之外。
在没有得到帝王准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到乾坤殿来,更兼皇上病入膏肓。高允之苦口婆心的劝说,力所能及的阻挡。
但萧祁煜和舒尔雅还是一鼓作气冲了进来。
高允之一脸的无可奈何,皇上看萧祁煜去而复返,轻咳一声,“怎么?世子有什么事情吗?”
萧祁煜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父皇,听说您让春璃和厉将军和离了?”
听说?他的消息可真快啊,皇上没有立即回答,阴鸷的眸霹雳一般梭巡过室内每一个太监宫女的脸,其实,他这不过是正确的推理罢了,室内并没一人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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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皇上将阴狠的视线笼在了高允之脸上,高允之颤栗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在了皇帝面前。嘉定皇帝瞅了瞅突如其来的萧祁煜,“朕已准允了他们,他们貌合神离许久,早该一拍两散了,如今也算皆大欢喜。”
“父皇,儿臣恳求您赐婚给春璃和儿臣。”嘉定皇帝倒是想不到萧祁煜有这么一份心,而季春璃此刻有点呆。
萧子焱之所以希望促成她和他的婚事,不过是算计,不过是阴谋。春璃虽不是什么残花败柳,但毕竟是和离过的女子,他怎么肯做折本买卖?
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是发自肺腑的恳求,对季春璃,他一点都不嫌弃。两人视线胶着在了一起,春璃只感觉鼻孔内旋过一股酸涩,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父皇!”萧祁煜叩头。
“季春璃,你怎么看?”嘉定皇帝将征询的视线落在了季春璃的面上,春璃无言以对,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但眼神是欢喜的。
她的长睫毛在颤动,是感激不尽的神情。
“父皇,”最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想不到旁边的舒尔雅竟开腔了,她开始了自己洋洋洒洒的表达,那双眼睛深情款款,大道理娓娓道来。
“儿臣嫁给世子许久,儿臣是南瞻国的公主,本金枝玉叶之人,平日里只知道养尊处优,竟是个木人石心!如若春璃能嫁给世子爷,那才是皆大欢喜的事,其余的女子多得是心术不正的,唯春璃温柔腼腆,一颗心一干二净,父皇,还请父皇您玉成了此事吧。”
大家都很意外,今日的变数太多了。
在这数不胜数的变数内,最让人目瞪口呆猝不及防的还是舒尔雅的表达,阖宫不少人都知舒尔雅是什么人。
舒尔雅善妒,是个表明温吞,但实包藏祸心的恶魔。曾几何时,就因某个宫女多看了一眼萧祁煜,那宫女就被找个由头弄死了。
如今她竟一反常态开始帮助萧祁煜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