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边却春风得意了,那算计的事过去了,春璃也早将一切都忘记了,从秋围到东胜国中京,路不十分长,崎岖极了,应后闭目养神,手始终放在小腹上,似乎随时随地都有人会谋害腹中胎儿。
自怀孕后,应后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之人,她对什么都不放心,但对春璃和眉寿却是个例外。
春璃唯恐应后神经紧张对孩儿不好,找了一本书给应后看,顺道儿自己在马车上也看书,应后看春璃在聚精会神看书,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不过一些苗人的典籍罢了,倒是很有意思呢。”如若春璃将这图文并茂的书当做秘密和宝贝,人人也自然而然会看作秘密和宝贝。
但春璃完全平常心对待,甚至于主动拿给应后看,应着那本书看了看,只根据俄头大如斗。
“我朝开科取士,应该有个女科了,如春璃你一般的人都该入朝为官,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应后随随便便一句话倒是惹了春璃不少的遐思。
是啊,如若有女科岂非更好?如若有女科,是否她可通过这个方式来延揽人才呢,应着那本书看了看,“这天蚕是什么东西?”
“娘娘,大概是蛊虫之类的了。”
“哦?”应后竟一点不意外,“听说苗人都会做蛊虫,那可厉害极了,也不知道真真假假。”
“不过传说罢了,以讹传讹竟连娘娘也蒙骗了过去,如若果真能控制人心,那还得了?”其实春璃对蛊虫一道儿是敬而远之的,传闻?传说?传言?
不,那是确有其事,季春璃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年幼的时候,爹爹就接诊过一个被蛊虫控制了心脉的人,那人疼的死去活来就地打滚。蛊虫有自己活动的规律和行为,但蛊虫安分守己在人身体内部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蛊虫一旦在特定的条件之下苏醒,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她眼睁睁看着一条碧绿色的虫子闪烁了莹莹之光,在那人眉心不同的活动,那人痛苦不已死去活来,爹爹有一种办法克制住了蛊虫,但也仅仅是推迟了蛊虫作祟的时间和频率罢了,那人不过三年就死于非命。
这一切季春璃亲眼目睹,听到“蛊虫”两个字,倒是让季春璃不寒而栗。
此刻颠簸的马车上,春璃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她本不是转弯抹角之人,而应后呢,在怀孕期间懒得费心思,自然希望季春璃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
春璃道:“娘娘,我们回宫去当将秋闱一事弄下来,延揽人才是必须的。”
“这第二,娘娘,春璃需要一个独院,最好在外面,掩人耳目。”春璃将自己独居的各种好处都说了,应后一听,既不耽误春璃继续照应自己,也不损害任何人利益。
其实也是把一毛二利天下的事,按理说春璃做了女医后本就该开辟个独门独院出来,她柔媚的点点头,“此事交给本宫去做就好,你且不要着急。”
“多谢娘娘。”春璃点头。
眼看着就要到东胜国的帝京了,日色却已阑珊,就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不能立即回去,沿途已有人迎接,“卑职高德楷,九品芝麻官来迎驾,吾皇万岁,娘娘万福,皇子们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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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启夏门后,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带了一群人来迎接,他的背后是一群皂隶,那人脸色黧黑,直挺挺的跪在了众人面前。
在他背后还有一群人,这一群人看起来犹如逃难的饥民似的,春璃鲜少在帝京看到这鹑衣百结的组合,倒是不觉得多看了两眼。
那高德楷是个一身正气之人,他和其余人行礼完全不同,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谄媚和巴结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高风亮节,虚怀若谷。
他的脸色很黑,但却给人一种端庄稳定,春璃落了帘子,应后嫌恶的皱眉,“这群人这么一迎接,想要回去就更遥遥无期了,春璃,本宫就想不清楚了,他们都是七品芝麻官,为什么竟吃的比本宫还好。”
“去年,有人迎驾,本宫和皇上到了别院,那人院子修筑匠心独运,席间送了蜂蜜燕窝过来,偏那日没有蜂蜜,本宫说找点儿冰糖就好了!但此人却道:卑职等寻常也还用蜂蜜吃呢,娘娘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吃蜂蜜的了。”
“后来,”故事讲述到这里,应后嘴角上翘,握住了春璃的手,语声依旧温雅,“春璃你猜一猜怎么样?”
“那人被皇上杀了头。”季春璃道。
“季女官果然聪明绝顶。”旁边的眉寿附和的一笑,春璃自然知道那人被杀头了,并且死状一定不怎么好。
她更知道,杀那人头并非因为那人贪污受贿,而不外乎因此人享受的竟比帝王还要好,那是不适宜的。
此刻,珠帘翠幕掀开,嘉定皇帝缓慢睁开龙目,盯着那高德楷看了看,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竟发觉这高德楷穿着一双连大拇指都露出了的鞋子。
看到这里,皇上冷哼了一声。
“高大人已穷到揭不开锅了吗?竟连鞋子都破了,你虽是个七品芝麻官,但话说回来你也该更换一件得体的衣裳,毕竟你今日迎驾!亦或者说去年玉大人的事牵动了你的肝肠,你如今是故意如此吗?”
“下不为例吧,今日朕还要回去,就不迎了。”皇上看到这高德楷的造型都够了,怎么还去他府上盘桓。
“起驾咯。”
听天子这意思是要走了,高允之这狗腿子立即冷哼了一声,马夫催马儿准备离开,銮铃已被风吹的响起来,但孰料高德楷一点不给嘉定皇帝面子,他上前去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我们是来告状的啊。”
要不是马夫勒住了马儿,那高头大马几乎要踩在高德楷的身上,嘉定皇帝倒是没经历过这个。
“稀奇,你要告状你好好儿到朝廷告状,难不成朝廷不会处理吗?如今你在半路上告状了?”嘉定皇帝龙颜震怒,瞳眸里燃烧了一蓬火焰。
只可惜那火焰一丁点儿没能吓唬到高德楷,高德楷深吸一口气。
“皇上,末将是七品芝麻官啊,末将人微言轻,怎么可能将状纸送到龙庭去。”
“大理寺卿呢,朕在三省六部设了不少的职务,难不成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你如今是越级了,区区芝麻官自然不懂这个,罢了,朕今日刚刚秋围回来,不适宜兴师动众,更不好伤你,你退下吧,有什么冤情,你找了大理寺卿去聊。”
“皇上,”那高德楷跪在了马儿面前,“今日这状是无论如何都要告了,不告不成。”
“哎呦,高大人口气好硬啊,这是要威胁天子了?”高允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靠近了高德楷。
高德楷依旧跪在地上,他的眼角视线看到了高允之衣裳上的江崖海水纹,但却对高允之这阉竖视而不见,尽管他知高允之很厉害很厉害。
“起来吧,万岁爷那边的意思还需咱家给你重复重复吗?既已全知道了,该怎么样还是按照既定的流程来,是不敢行差踏错的,仔细脑袋呢。”高允之阴测测的笑了笑,眼狂妄极了。
但高德楷很“刚”,一点退避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好像野兽一般雄健,就那样狠狠的跪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