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章 知慕少艾

你想学武吗？

一个问题让少年人呆愣在了原地。

他，想学吗？

冷风吹过缝隙刮在了茅屋里，让他不由自主的再度打了一个哆嗦，让他整个人精神不由一震。

对于这个答案，他心中自然是肯定的。

自小生长在洞庭湖边，每天每日与洞庭湖水作伴，撑一艘破船，努力的以打鱼为生。收货丰盛的时候，能够勉强的保证自己不饿肚子，收货差的时候……只能祈求着第二天醒来还有精力去撒网。

不提那对少年来说太过遥远的江湖，但在这一块，这一处的地方，哪怕是无数的穷苦人聚在一起，彼此之间仍然有着争夺压迫，更别提官府对他们的重税了。

之前他年小身弱，压根儿无法抵抗那些强大的压力。

而且即便是这些穷苦人士之间的彼此之间的压迫也让人感到心寒。

有时候，底层人的手段更为残暴可怕。

这洞庭湖水中，在他记事起这些年来不知道淹没了多少人的性命。每一次打捞起水货后，吃到嘴里的时候，少年人的内心总会觉得手上的食物有着人血的味道。

迎着赤练仙子的目光，少年狠狠的点了点头。

他，想学。

他想要改变洞庭湖边穷苦人们的生活。

“那你拜我为师吧！”

见少年浪翻云有了决定，赤练仙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能在洞庭湖边遇见这么一个丑少年，从某方面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尤其是之前对方那在大雨瓢泼中为的做法，更是让李莫愁颇感欣慰。

一直以来，只收过两个徒弟的赤练仙子再度有了收徒的心思。

而且这段时间来的观察中，李莫愁发现浪翻云的资质根骨极佳，可谓是平生仅见。连自己的孩儿，只怕在悟性上面都比不过眼前的少年。

这样的赤子摆在面前的时候，免不得让人有收为传人的冲动。

见少年浪翻云点头承认自己的想法后，赤练仙子便笑容满面的等待着对方拜师的行为，一介穷苦人家她并不在意什么拜师之礼。再说，古墓派向来不在乎这方面的礼节。

然而……

少年的选择让赤练仙子意外了。

拜师？

少年浪翻云呢喃了一声，在嘴中不断重复着这个词汇。

他没读过书，但他却知礼。

拜师的意义是什么，浪翻云十分明白。

“拜师？”

“我能拒绝吗？”

少年浪翻云的话让李莫愁诧异的扬起了柳眉，一双美眸中尽是错愕之色。定定的打量了面前这个丑陋少年半晌，赤练仙子语调微扬的问道：“为什么拒绝？”在她看来，这个结果不应该出现。

面对赤练仙子的疑问，少年浪翻云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尤其是在见到那一双明亮的美眸对视的时候，少年目光闪烁却是猛地低下了头，目光死死的看着自己脚上那破烂的草鞋。

“……”

见状，赤练仙子脸上神情出现了变化。

少年终归不会说谎，脸上那一闪而逝，仍然来不及隐藏的神情，被她瞧的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

知慕少艾。

眼前人终究是一个少年人。

在有了孩子后，流浪江湖太久的李莫愁忘记了自己那个称号‘赤练仙子’的由来。对一介少年人，尤其还是一个孤儿来说，她这样的成熟女人是最大的毒药。

气氛安静。

唯有外面的大雨啪啪声回荡在耳。

沉默了半晌，赤练仙子觉得自己明了少年那矛盾的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

想学武功，却又拒绝拜师。

再加上骨子里尊礼的性子。

“罢了！”

一声叹息过后，李莫愁知道到了自己离开洞庭湖的时候劜。原本收徒的心思，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你我缘分终究到此为止了。想来，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

心一颤，少年猛地抬起了头，诧异的望着对方。

“云儿，你终究会遇到你的佳人。”

“而我只是一份毒药，一份只有那个人能够承受的毒药，是唯有那个人才能接受的山洪。”

目光深沉，李莫愁望向少年浪翻云的眼神包含着的是长辈才有的色彩。

嘴唇蠕动中，少年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越发的冷了，死死的抿着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沉默。好半晌，少年才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这个问题，赤练仙子给出了一个让少年绝望的答案。

他潇洒。

他风流。

他俊美。

每一点，都是少年所缺少，自己本身所没有的。

每一句形容，都让少年感到绝望。

好久，少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他很慌乱，没有想到自己那么一点点的小心思便被赤练仙子瞧了个通透。造成眼下局面，让少年人感到十足的懊悔。在一番言语后，少年便知道自己心中那小小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你还小，不懂。”

“你这仅仅只是一点爱慕，到了一定年纪后，才会知道什么是情。”

就像她赤练仙子也是直到今天才彻底悟了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是为了这个字而活。

“……”

向来嘴巴不利索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不过还是少年心性的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个问题：“他武功高强吗？”

“嗯，剑法绝顶！”

顿时，气氛彻底凝固了，唯有那淅沥沥的雨声在回荡。

雨一直下。

甚至，要比之前下的还要大。

少年一个人手持着那柄残破纸伞，一个人安静的站在洞庭湖边，目光失神的望着眼前的浑浊的湖水。

赤练仙子走了。

但在最后还是给他留下了三样临别礼物。

一套在江湖上还算不错的内功心法口诀。

以及那条能够护卫他安全的赤色大蛇。

第三样，则是回答他最后问题的答案。

情，到底是什么？

少年福至心灵的答案是水，而赤练仙子给他的答案则是一首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不懂整首词的意思，却能理解其中某些词汇的含义。

不悔！

这是一个极于情的女人。

少年更是预见到，只怕从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一身红妆的江湖奇女子了。

也许，这几天的遭遇，在最后只会成为压在他脑海里最深处最珍贵的回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个人饮着酒，静静的品味着脑海里的这一幕。

雨。

水。

剑。

情。

浓到极处，是否如入嘴的雨水一样是苦涩的？

一时间，少年浪翻云觉得自己好似悟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

果然。

他不懂。

但他知道，他浪翻云这一辈子将再也不会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