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朋友与仇人

她率领三人走进医院，其余人看见她胸襟上的闪亮海克斯徽章，纷纷表情变得恭敬起来，鱼贯让开。最后四人畅通无阻地来到最高层办公室。红诗轻轻敲门，里边传来一阵苍老但平润的声音，竟然听不出性别。“请进。”红诗轻轻地推开门。众人走进办公室，看见其中坐着一位身材纤瘦，竖着短发的矍铄老人。这位老人一头半灰白的齐肩短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很像是大背头那种发型，但又没那么俗气，给人一种温润尔雅，并且平易近人的感觉。她的双眼也很特别，有一股非常湿润的感觉，就像田间的耕牛，温柔而平静，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王博士，这是我的朋友。”林洛仔细观察这位老人，发现还真看不出对方的性别。经过红诗的介绍，林洛很快了解。对方的名字和自己类似，叫做王，来历非常神秘，是个女人。据说她年轻时非常有魅力，容貌雌雄莫别，有一种骨子里的贵族气质，并且是真正的贵族。“请坐。”这位王博士虽然是医生，但早期却是一名科学起家的著名博士。准确来说，她是皮尔特沃夫早一批的科学家出身，后面选择往医学方面发展，逐渐建立起了科学为主的医学体系。她手上救过的人命，那真是数不胜数。在皮城的上流圈子里，她的名望比杰斯更高几分。因为她也是和杰斯同一辈的那批科学家，只是因为传奇的力量导致杰斯几乎没有衰老，而她投身医学，自身实力不够，所以容貌比较显老些。但林洛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看起来身体情况十分健康，根本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王博士，我有一位朋友受了很严重的伤，请你帮忙治疗他。”红诗这样说道。对方目光瞥了其余三人一眼，接着那温润的双眸望向阿虎，她的嗓音非常慈祥且温柔：“是他吧，看起来很陌生，不像是皮城本地人。”她下一句话让阿虎心头一炸：“孩子，你是从祖安来的吧？”此话一出，阿曼顿时脸色发白！她深知皮城与祖安人有不可解除的仇恨，求助似的望向红诗。“老实回答我，孩子。”王博士并不生气，而是非常平和地问道。阿虎有些僵硬地点头：“是的，阁下……我来自祖安……”接着王博士望向林洛：“是你带他们来的？”林洛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老实点头道：“是的。”这个时候红诗忽然道：“王博士，他们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我知道您德高望重，救过很多人，我们可以支付更多医疗费用。”王博士点点头：“你先出去吧红诗，我有话和他们说。”红诗连忙点头，对林洛私聊道：“那我先去忙义体的事了，王博士和那些虚伪的贵族不一样，她一定会帮忙的。”接着红诗推门离开，王博士走过来，对阿虎道：“能够让你跑到皮城来治伤，说明你的伤势涉及到生命义体了吧？伤势如何？让我看看。”虽然王博士没正面答应，但她这句话已经说明了很多。阿曼大喜过望，连忙鞠躬道谢！阿虎也露出喜色，他连忙脱下外面的大衣，转过身去，露出了背后狰狞而血肉模糊的伤势。王博士表情很平静，似乎见过许多更可怕的伤势，她开口道：“你现在使用的是一枚崭新生命义体，但显然和你契合程度不高，这会导致你的生命迹象持续衰弱，你最多还能活一天，是这样吧？”只是用眼睛一瞥，便能完全看出症状，足以说明她的医术高超。阿虎点头道：“是的。”“你身体上的伤势也极大，应该是在最近的搏杀中留下的，很难相信你能扛到现在，你们这些祖安的家伙，果然一直以来都比皮城人更坚韧。”林洛敏锐地察觉她话中有话，问道：“难道王博士……你以前也见过祖安的患者？”王博士对此毫不遮掩，笑了笑道：“是的，在我年轻的时候……唔……大概和你一样大的时候，那个时候祖安和皮城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敌对，那时祖安人虽然身份低微，但还是可以偶尔上来皮城的……并且祖安的一些大人物受伤之类的，也可以来皮城医疗。”林洛点点头，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根据之前布里茨所说的。其实在海克斯科技问世之前，双生之城只是有矛盾，但还没到敌对的地步。那个时候祖安人是可以去皮城的，包括很多学者、科学家，都会去往那里。曾经的机械先驱-维克托也是向往皮城的，他从祖安一路爬到皮城，成为了科学家，但最终研发出海克斯科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皮城，回到祖安。王博士感叹一声道：“我第一个见到的祖安人，和此时的他一样，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坚韧的特质，但也有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健康问题。”林洛点头：“这是必然的，祖安的生活环境，必然会导致祖安人身体亚健康，毕竟祖安人平均寿命都只有四十岁，除非不断往上层爬。”“是的，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物是人非。”王博士似乎触景生情。但林洛脑中，却响起一个凝重的游戏提示！【提示：你接触到了关键剧情人物，你解锁了意外的主线剧情，你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打探出更多线索！】林洛内心一凛，他没想到竟然接触到关键剧情人物。但转念一想，这位身份是皮城最早期的科学家，必然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历史，知道的多很合理。林洛连忙问道：“你当初见到的那个祖安人，莫非是……”他心中已经生出猜测，并且多半没有猜错。王博士笑着道：“他叫维克托，是当初黑默丁格教授收的助教，后来他和我、杰斯，我们三个人成为了那一批正式的学员，杰斯是最大的学长，维克托是二哥，我则是最小的妹妹。”【提示：你搜集到了一定的历史信息。】王博士的医术非常精湛，甚至不需要去手术室，她简单地戴上消毒手套，然后还能一边聊天一边处理伤势。这更让林洛确信，对方绝对见过比这更恐怖的伤势，或许阿虎的伤势对她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林洛继续道：“难怪了……我听说红诗也成为了黑默丁格教授的学生，难怪你会帮她，原来你是她的学姐。”虽然说，这个学姐年纪稍微有点大了。但学者之间，尤其是科学家之间，是不拿年龄说话的，只拿成就说话。“是的，但也不止这一个原因。”王博士道：“当初祖安和皮城的战争，我是亲眼目睹了一切起因和过程的……双城之战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历史遗留和政治局面碰撞，必然会引发的战争。”她望了林洛一眼道：“所以对我而言，没有祖安人或皮城人，只要是能抢救的人，我就不会放弃他，前提是我有空，而且你们能支付医疗费用。”林洛恍然大悟，他忽然问道：“我能问问……当初关于维克托博士的事情么？”这句话让王博士眼神有些恍神，当然仅仅是那一瞬，她立刻回过神来：“你想知道什么？”林洛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讲讲他来到皮城发生的事。”他之所以发问，是为后面布里茨的任务，寻找线索。毕竟只有先知道发生过什么，才好推断出维克托到底去了哪里。王博士道：“那可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当时的他比你更加年轻，有着满腔抱负和热血，以及无人可比的创作力，但也有非常严重的先天性呼吸疾病，他发作起来的痛苦，可比你这个朋友要痛苦太多了。”王博士忽然拔出几枚子弹碎片，阿虎痛得咬紧牙关，冷汗直流。林洛点头，听她继续讲述。“维克托是出生在祖安比较富有的家庭，他的父母从小教育他，加上他天赋异禀，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就以学者身份被人从祖安请到皮城，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只有真正的绝世天才才行。”林洛当然懂，这用一句老话说就是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了。王博士道：“来到皮城后，他又花了三年时间，从自由学者身份成为黑默丁格教授的助手，那个时候我也是助手，只有杰斯是正式的学生……我们三个人，就是在那一天认识的，我们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几十年过去，我们三个人境遇却彻底越走越远。”林洛听完这个时间线，大概知道了什么。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是出现什么矛盾了。只有阿曼忽然疑惑道：“不对呀！我没记错，维克托博士和皮城人是仇恨关系呀，朋友怎么可能变成仇人？”王博士反问道：“谁说朋友不能变成仇人？我告诉你，往往最好的朋友，一旦友谊破裂，便会成为最可怕的仇人。”这句话让阿曼脸色发白：“可是……朋友能变成仇人，只能说明关系不够好才对吧。”王博士摇摇头：“你太天真了，在命运的力量面前，友谊什么都是无力的。”阿曼反驳道：“我永远不会和朋友反目成仇的！我们可是一起面临过生死！”“所以说，你太天真了。”王博士语气平和道：“如果你觉得一起同生共死就算友谊，那当初我们三人友谊，比现在你们三个要牢固几十倍，因为我们一起研发海克斯科技的时候，面临过不知多少次的生命危险……可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阿曼顿时没话说了。她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能说服的点。王博士继续道：“言归正传，当初我们三人成为朋友后，便在一起共同探索进步的道路，并且联手开发出了闻名世界的核心科技，也就是如今流传于世的……海克斯科技！”“如此旷世杰作问世，杰斯凭借该成就一举成为皮城八大议员之一，我和维克托则在幕后，成为了皮城历史上的十多位伟大科学家之一，这本该是完美的结局。”阿曼呐呐道：“可为什么……后来反目成仇了呢？”王博士看了她一眼：“这就回归到，我之前的第一句话了……因为祖安人的先天缺陷。”她解释道：“祖安人生命力坚韧顽强，这是肯定的。但由于祖安这个地方被皮城的工业毒气污染，导致该地区诞生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有可怕的先天性呼吸疾病，很不幸的是，维克托就是其中之一。”阿曼不解道：“可我感觉挺好的呀！”王博士哑然失笑，摇摇头道：“真是可爱的小姑娘，那是因为患有呼吸疾病的人都已经死了，你只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二十而已，孩子。”阿曼愣了愣，脸颊有些发红，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像有点蠢。林洛笑着道：“阿曼，这个叫做幸存者偏差，长知识了吧？”王博士道：“矛盾和分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维克托是土生土长的祖安人，他肩负着背后的家族使命，那就是改变祖安，改变这个城市可怕的生存环境，不能让一百个出生的孩子里，有八十个长大后二十出头就死去……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所以维克托研发海克斯科技的初衷，是为了用科学的力量拯救祖安……但问题来了，杰斯并不想……”阿虎猛地瞪圆眼叫道：“那家伙肯定是个混账！！”这个时候王博士却道：“你又错了，并非杰斯不想改变祖安，而是当时的他……已经被皮城的资本家裹挟，他研发出的海克斯科技，被其余议员强迫改造为海克斯飞门，成为了皮城发展经济的工具，简单来说……就是赚钱。”这个时候，林洛忽然想起初见海克斯飞门的震撼。可现在一想，海克斯飞门带给他的不仅仅只有震撼，更有一些残酷。王博士道：“杰斯为此发起了一次议会，最后其余议员一致同意将海克斯科技改造为飞门发展贸易，而不是用来拯救那些下贱的祖安人……”“我们的科学果实被抢走了，海克斯科技就像我们三个人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那些资本家们夺走，而我们根本无力反抗！”阿曼大叫道：“为什么不抗议！皮城不是有法律保护科学家吗？”王博士苦笑着摇摇头：“首先，在皮城这个地方，制定法律的不是科学家，而是资本家。”“其次，反抗是不现实的，当初海克斯科技问世后，立刻被所有资本家联合占为己有，我们三人虽然是科学家，但如果没有科研经费，没有科研材料、没有科研资源，我们也没法凭空造出科技啊！怎么反抗？我们三个年纪轻轻的科学家，反抗成千上万的资本家？你倒是说的真轻巧。”这个时候，林洛终于恍然大悟：“难道说……这就是维克托回到祖安的原因！！”“是的，那之后我们认识到了，皮城的真面目。”王博士沉声道：“在进步之城-皮尔特沃夫，最厉害的不是科学家，而是资本家！我们这帮科学家，只是他们赚钱的工具而已。如果敢跟他们作对，所有家族、商会、议员会一同排斥你，你甚至连买个面包都做不到！你会被所有人排挤！！”“后面想必你也猜到了，维克托知道这个消息，他勃然大怒！他觉得自己被皮城欺骗了，被资本家们利用了，他要联同我、还有杰斯，一起反抗那些家伙……”听到这里，林洛大概能猜到后面的了。“所以那一天起，你们之间出现了分歧……维克托选择了反抗，杰斯选择了妥协……而你选择了放弃科学研究，投身到医疗行业？”王博士叹了口气：“正是这样的，孩子。”这时阿虎听不下去了，他大声道：“为什么杰斯不反抗？他还是人吗！”王博士道：“有些事，不是他想反抗就能反抗的，他的根扎在皮尔特沃夫，他的母亲也在这里生活，维克托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敢于反抗，但杰斯不是，而且人都是自私的，他只要选择妥协，便能成为高高在上的未来守护者，这个选择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对维克托这个挚友而言，有些残忍了。”她对阿曼问道：“这个时候，你觉得世界上，还有牢不可破的友谊么？”阿曼咽了口头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且你们看待问题，要更加深入一些，看到事情的本质。其实杰斯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祖安。”阿曼不解道：“这怎么说？如果他真想保护祖安，用海克斯科技去改善祖安不就好了吗，而不是用它去赚钱！”王博士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祖安和皮城大战两次都战败了，但祖安却还能存在么？”阿曼摇摇头。王博士道：“因为皮城人知道，祖安是没有威胁的，祖安对皮城而言，是可以被剥削的工具，是可以肆意排放工业毒气和污水的地方……而你们这些祖安人，则是用来净化这些毒气的……”她接下来的话让阿曼头皮发麻，整个人近乎颤抖起来。“你知道种树吗？”王博士轻声地道：“你们祖安人，就是那些皮城资本家种的树，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阿曼脸色煞白，她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盯着对方。王博士表情歉意道：“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是个置身事外的人，你最好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