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出去。”权青繁又蹲到她面前,就像还是肖酒的身份一样同她说话。
夜温言看了看他,忽然就问“肖酒,曾经有什么人离开过你吗?”
权青繁摇头,“没有,所以我不能对你感同身受。但我是权家的人,北齐失去帝尊,我的心情也不会比你好。帝尊说大妖改变了天地法则,那就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国家、每一个角落都风雪肆虐。雪突然来了又突然停了,很快就会有人查到这边来。
这事儿瞒不住的,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北齐失去了帝尊,兴起战事也是早晚的事。那些数百年来对北齐虎视眈眈的国家,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北齐就要乱了。”
可惜夜温言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即使权青繁已经说得很认真也很大声,她还是没听见。
就只看到权青繁站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些什么,她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不只听不到说话声,她也听不到风声,听不到岸上的喧哗,甚至就连申暮阳冲过来冲着海面大喊她也听不到。
权青繁似乎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又在跟她说话,还伸手拉她。夜温言却觉得眼前这人越来越模糊,她不但听不到他说话,渐渐地,竟连他的样子也看不清楚了。
她抬起头往上看,天上阴云散开,多日不见的太阳终于又露出头来。
一瞬间万丈光芒倾泻而下,许久不见的暖意重新覆盖在她身上。她好像看到师离渊正在对她说话,说这天下,他总算是保住了。
她便不开心地质问他“你保住了天下,那今后谁来保护我?”
话说完,眼前彻底一黑,人摔倒在地……
再醒来时,又是在海仙镇申府那间熟悉的屋子里。有一个人正坐在榻边看着她,见她醒了就高兴地叫她“杳杳,杳杳。”
她恍惚了,就以为先前那些经历只是一场梦。根本没有大妖出海,也没有师离渊化作石柱去补了海阵的空缺。她还是在申府里睡觉,等着申二老爷去用八字做庚贴,换婚书。
肖酒是来找她商议对策的,他们得逃出去,到无岸海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说是梦吧,梦又太真实了,这就让她想起前世慕惊语总说自己偶尔会做梦,梦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不好的事情,然后她就会根据梦里的预示提前做出应对。
难不成这种特异功能也传给她了?
她抬起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就觉得一颗心砰砰砰跳得实在霸道,可见梦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可怕。师离渊都没有办法要以身殉海,那大妖也太厉害了。
她坐了起来,一把抓住面前的肖酒,盯了一会儿,然后就动手去扯他的脸皮。
权青繁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躲了一下,然后问她“你干什么?”
夜温言神叨叨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用了人皮面具,你根本不是叫肖酒,你姓权对吧?你是北齐国的五殿下,当今皇上的五哥。所以你也是认得我的,知道我根本不叫什么杳杳,而是叫夜温言,是一品将军府的四小姐。”
权青繁一愣,怎么又扯到这个事儿上了?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见夜温言又道“行了别装了,这些日子在申家装我哥哥,我也算是让你占着便宜了,如今身份被揭穿,你也就别戴这人皮面具,更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
她说着话就还要去撕他的脸,权青繁赶紧又躲,同时也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行吗?这面具我戴着又不是为了防你,是防别人的。我好歹是个王爷,常年行走在外面,万一行踪暴露被人瞧了出来,我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保证啊!”
夜温言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坚持去撕他的人皮面具,而是认认真真地问他“肖酒,你信不信我?”
权青繁觉得也是有趣,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这丫头还是叫他肖酒,想来是肖酒这个名字更得人心。于是便也认了,点点头说“你是我妹子,自然是信的。”
夜温言往他身上拍了一把,“妹子个屁,占便宜没够是吧?行了,既然信我,那你就好好听我说话。我跟你说,我刚刚做了个梦,很可怕,但是却很真实。你不要以为它只是一个梦,很多时候梦都是后续事件的提前预知。我既能被帝尊大人相中许为帝后,就一定有我与平常人不同的本事,你姑且把做梦也当做我的一个本事吧!”
权青繁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就听夜温言继续道“我刚刚梦到大妖出海了,帝尊大人在海面上与它对战,起了比城墙还高的水幕,还有一个很大的漩涡。连日来的大风雪是因为大妖在海底改变了海阵,还毁坏了一根撑海石柱。那石柱也是海阵的组成部分,一旦毁坏无法修复。这场大风雪压制了帝尊的灵力施展,以至于他如今只剩下两成灵力可以使用,自然对付不过那吃了四百年活人肉的大妖。所以,帝尊为了保这个天下,以身殉海,化为石柱,代替了被毁掉的那部分海阵。”
她怕权青繁听不明白,又解释道“你知道大妖吗?无岸海海底镇着一只大妖,是个在四百多年前化过人形的妖兽。原本那妖兽被镇压在无岸海底万无一失,但是没想到无岸海下面用来支撑海阵运转的灵气,不能被人类修灵者使用,却能被妖兽使用。再加上它吃了四百年的活人肉,如今修为大增,帝尊不是它的对手了。
申家,对,活人就是申家的,申家那些死去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送去给大妖吃了。所以申家就是个王八蛋,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把申家人给灭了!”
她说到申家时,咬牙切齿,全身都在打哆嗦。权青繁赶紧按上她的肩,示意她冷静下来。
但夜温言没办法冷静,她告诉权青繁“来不及了,咱们得赶紧逃出去,师离渊现在八成已经到了无岸海,我们得尽快往海边赶,晚了就拦不住他了。肖酒,我不能失去师离渊,北齐也不能失去帝尊大人。一旦他出了事,那么其它国家一定会趁北齐有病要北齐的命,权青城才做皇帝不到一年,他稳不住的。”
权青繁懂了,原来这丫头把一切都当成了一场梦,她以为那些事是根本都没有发生过的,以为自己还在申府里等着申暮阳换婚书办婚典,她以为自己做了可以预知未来的梦……
可是,“傻姑娘,这世上哪里有预知未来的梦。”
“嗯?”夜温言不解,“你在说什么?怎么就没有预知未来的梦了呢?我与你说得这般详细,你为何都听不进去?先前不是说好了相信我的吗?对了,你是不是从申夜管家那里偷着迷药了?你看我连这个都知道,这回相信我了吧?赶紧的,把迷药拿出来,咱们得去救人。”
权青繁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他拉住夜温言,止住了她要下床榻的动作,然后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胳膊上,“杳杳,你摸摸~我这身衣裳,摸摸看是什么料子的。”
夜温言一阵迷惑,“都说了我是夜温言,怎的还叫我杳杳?我叫你肖酒是因为习惯了,难道你叫杳杳也习惯了?罢了,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至于你穿了什么料子的衣裳,我在意这个干什么?”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在他的胳膊上捏了两下,捏完就觉出不大对劲了,“肖酒,你为何穿这么薄的衣裳?外头大风雪刮着,你不怕冷吗?”
“杳杳!”权青繁心疼得不行,眼眶都红了。“杳杳,你再看看外面?是不是有太阳?”
夜温言依言扭了头去看窗外,这会儿窗子是开着的,大好的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整间屋子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充满了生机。
她这才反应过来,屋里没烧炭,外面有阳光,肖酒穿的是夏日里的薄衫……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一脸疑惑地看向权青繁,“雪,雪停了?”
权青繁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怕直说了她惊着,会像之前一样晕倒,也怕不直说她的脑子一直转不过来,慢慢就傻掉了。
他想着夜温言未来有可能傻掉,有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记忆会一直停留在申府换婚书那一日,他心就像抽筋一样的难受。
“杳杳。”他忽然将人抱住,一把就揽进怀里,什么也不说,就不停地念叨着,“杳杳。”
夜温言也没挣扎,就被他这样抱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一声一声叫着自己随口编出来的名字,忽然就阵阵头疼,疼得她很快就坚持不住,不停地打哆嗦。
权青繁发现不对劲,赶紧把人松开,急切地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夜温言实话实说,“头疼,疼得不行了。肖酒,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权青繁张了张嘴,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