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双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去看那盏茶。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夜无双,也不拦着好奇的人,只管让夜无双去展示她这手艺。
最先冲过来看的是夜连绵,她依然端着一条坏了的胳膊,虽然坐的是大房那边,但先前大房集体跟二房对抗,就连夜飞舟都参与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坐在椅子里看戏,跟个没事人一样。但这会儿她却来了精神,冲过来一看那茶,当时就惊呼“真的就是我们府门口,简直一模一样,这也太厉害了!得学多少年才能学成这样?”
萧书白也往前探了探,看了一眼碗中景致,心里头的怨恨就更多了些。
当初夜红妆也学过分茶,已经能幻出简单的花朵,想学得更进一步去幻山水,她那师父却再也教不好了。为此她还求上萧家,请母亲帮忙去找更好的分茶师父来教红妆,可是夜景盛却说学那些个花花手艺没什么用,有那工夫不如学学跳舞,把身段练得好一些,将来才能博得男人更多疼爱。
请进门来的师父又被退了回去,夜红妆的分茶手艺就此止步,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过。
她一直以为是夜景盛自己不爱喝茶,所以对分茶这门功夫就不在意,没想到他不让夜红妆学,却把自己的私生女教得这样好。
原来不是不中意这手艺,而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夜无双。
萧书白又把目光朝着夜无双投过去,这一次是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夜无双今日穿的是天青色的长裙,袖口绣着花边儿,看起来既素静又不失典雅端庄。
她长得很好看,这种好看不似夜温言那种灵动活泼,一眼看去就是个超级大美女。也不似夜红妆那种明艳中带着几分媚态,越品越勾男人喜欢的样子。
她的眉眼长得有几分清淡,却又天生面带桃红,唇也是淡淡的桃红色,削肩细腰的,不管是说话还是不说话,都带着那么点儿害羞,还有一点点委屈的样子。说话声音又似黄莺一般动听,任谁听了都心痒痒的,总想多听她说几句话,更想多往她脸上看几眼。
这样子跟她的母亲常雪乔很像,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一个是年轻少女,一个是中年美妇。
萧书白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母女二人的长相,就长在男人最喜欢的那个点上。那副略略委屈的样子,正触着男人对女人保护的欲望。她太强势了,总以为自己能帮着男人建基立业,自己有强大的娘家可以让男人依靠,却忘了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保护美人的梦,他们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依赖他,以他为尊,事事处处都听他的话。
可以撒娇,可以哭泣,然后他就可以张开怀抱把人揽入怀里,悉心疼爱。
常雪乔就是这种感觉的,这副样子生下来就是为了配英雄的美人。同样的,夜无双也是。
萧书白的心更慌了,原本还想着无根无基的人,就算得了男人几年宠爱,等到上了岁数,那宠爱也就不在了。她甚至想过再给夜景盛纳几房美妾,以此去分常雪乔的宠。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都是行不通的。就凭常雪乔这个模样,想要分走她的宠,怕是还得再等个十年八年。而她,已经等不起那么久了。
“祖母,请喝茶。”夜无双又把茶往老夫人跟前递了递,老夫人笑眯眯地喝了。
夜景盛很高兴,狠狠地夸赞夜无双有多聪明好学,有多懂事。但下一个环节就又让他不高兴了,因为下一个环节是常雪乔和夜无双给萧氏敬茶。
不过好在他娶的是平妻,不是纳妾,所以常雪乔只需叫她一声姐姐,而不用恭敬地叫二夫人。夜无双也只需叫她一声二夫人,而不用委屈地称她为母亲。
常雪乔给萧书白敬茶也不用跪着了,平妻是平了正妻的地位,所以这盏茶她只需端着,微微欠身就可以递给萧书白。但常雪乔还是跪了,恭恭敬敬地跪到萧书白面前,茶举过头顶,再面带感激地说“幸得姐姐宽厚,能容我进门,雪乔感激不尽。今后雪乔定会好好侍奉姐姐,也会好好照顾姐姐的子女,绝不会负了姐姐这番善心。请姐姐饮下这盏茶!”
茶又往前举了举,萧书白深吸一口气,把茶接了过来,还打开盖子往里看了看,没再见到分茶的手艺,这才微微宽心。
可宽心归宽心,她今日心里有事,怎么都忘不了欠在肃王府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偏偏刚伸手去接茶,就看到门外有个仆人走动了一下,她心一哆嗦,还以为是有人来报说六殿下来了呢,手直接就跟着发抖。
这一抖,茶就洒了,常雪乔的手被烫了一下,立即惊呼一声,眼底瞬间就蓄满了泪。
夜景盛当时就怒了——“萧书白你干什么?故意的是不是?你是当家主母,你看谁家的主母是你这点气度的?你还有没有个主母的样子?”边说着边去看常雪乔被烫着的手。
坠儿在夜温言边上嘟囔了一句“都能直接入口的茶,怎么可能是烫的,也太能装了。”
夜温言听了就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再看夜景盛那头,已经又指着萧书白骂了好几句了,甚至都有动手的趋势。
常雪乔死命地拉着夜景盛,苦苦相劝“老爷,是我不小心,是我没拿稳,不关二夫人的事,您要骂就骂我,可千万不能跟二夫人发脾气啊!二夫人已经够不容易了,当家主母眼看着平妻进门,可不是每家的主母都有这个肚量的。老爷您消消气,不管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她这一番话说出,不管是夜景盛还是老夫人,都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太懂事了,规矩人情都整得明明白白的,话也说得有情有理。这样一对比,萧书白真是不大气,小心眼,配不起一品将军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萧书白气得脸都变了色,可她又不能说什么,既不能承认自己心里有事没端稳茶碗,也不能反驳常雪乔那一句一句听起来像是很懂事的话。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看着常雪乔演这一出白莲花的戏码,心里恨不能当场就把这人给掐死。
在常雪乔的劝说下,夜景盛终于暂时消了气,不责骂萧书白。却也再次提醒道“赶紧把茶喝一口放下,无双还在等着给你敬茶呢!这一次你可得仔细端好,要是再翻了茶水可真就是故意找事了。”
萧书白没说话,拿着常雪乔敬的茶浅浅尝了一口,很快就放了下来。
常雪乔谢过二夫人,退到了一边,接下来是夜无双敬茶了。
这一次茶水倒是没翻,但萧书白多问了句“你分茶的技艺是同什么人学的?”
夜无双乖巧地答“不知师父何名何姓,只知其自称三娘,是父亲为我寻来的高人。”
萧书白一双拳握得死死的,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身边站着的锦绣也听不下去了,开口替自家主子说话“三娘?那不是萧家请给三小姐的茶艺师父吗?奴才当年年龄虽小,却也记得老爷说过,女孩子学什么分茶,不如多练练舞蹈和琴技。怎么一转头就把萧家请来的师父送到了别人那?”
夜无双一脸惊讶,“这……”
夜景盛赶紧把话接了过来“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当初家里是照着什么培养的红妆,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让她多学舞蹈和琴技有错吗?无双不一样,她是外面生的孩子,这辈子我就指望她平平安安,没想过她能多出彩,所以才把茶艺师父送到了她那里。至于是谁家请的,哼,我给了银子,三娘她愿意为我做事,萧家能有什么好说的?若真是人家非萧家的事不做,我就是给再多银子这事儿也不能成,这样浅显的道理还不明白?”
他说完,又看向锦绣,冷哼一声,“从前觉得你这丫鬟稳重懂事,如今怎的也跟你主子一样胡搅蛮缠?三小姐,什么三小姐?如今的三小姐是你面前这位,不是从前你主子生的那个。当初让她留在家里时就已经说好了的,三小姐这个位置今后就是无双的,对她只称一声红妆小姐即可,你若再记不住,也不必在夜府侍候了。”
锦绣心里憋屈,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跪下给夜景盛认错,也给夜无双认错。
夜无双一脸惶恐,“当不得姑娘如此,你是二夫人身边的一等侍女,不必跪我的。”
“一等也是奴才。”夜景盛立即替她撑腰,“无双,你是我嫡出的女儿,也是我最心爱的女儿。这个府里所有奴才的礼你都受得,他们也都跪得。”
说完,又往大房那边看了一眼,冷哼道“家里从前大排辈,所以大小姐二小姐都是那头的,但如今我是家主,将来这个排序也要换上一换。不如咱们就各排各的,你们家有你们家的大小姐,我们家也有我们家的大小姐,这样才是最好。”
夜温言听了这话也点了头,“嗯,这样是最好,那二叔就说说,这个家该怎么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