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写错了,你们萧家自己心里有数。”这话是夜老夫人说的。
虽然当着夜温言她会怂,但是当着萧家老夫人,她觉得自己就算不高出一头,至少也是旗鼓相当。什么侯府不侯府的,一品将军府在临安城是什么分量,从皇族到百姓都知道。
只不过如今家里没了将军,气势上肯定是要收敛一些。但凡老头子还在,借萧家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来将军府发这个威风。
夜老夫人冷哼一声,吩咐下人“过来打扫,再给萧老夫人换一盏茶。这次用银器,省得再扔到地上摔碎了。”
萧老夫人气得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没跟夜老夫人翻脸,但气脉顺过来之后还是说道“老姐姐,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庚贴是对是错,这事当年你怎么不说?”
她整整衣袖继续道“你不答,我替你答。当年你是不敢说,因为你想要我萧家的女儿来给你的二儿子撑门面,怕我们不同意嫁次子,所以即使知道庚贴有问题,也没吱声。老姐姐,我说得没错吧?你们家夜将军不喜欢二儿子,将军府也不帮扶次子,所以你必须得给你这个宝贝儿子娶个好媳妇,让他有个靠山,将来才能不被长子给比下去。”
萧老夫人说到这里还叹了一声,“真是白眼狼啊!这些年你的二儿子没出息,既不在军中建功立业,也不去参加科考博个功名。就靠着家里的庇佑给了个荫官,一个只挂名的二将军而已。就是这个荫官,我萧家也是为他上下奔走才求来的,你们夜将军可真是一点儿不管。老姐姐,我有时候就想啊,夜将军对这两个儿子怎么能如此差别对待呢?这看起来二儿子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反倒是我们萧家管他管得更多一些。”
夜老夫人脸色更加阴沉了,夜温言也把视线从茶水里移了下,向自家老夫人投了去。
偏偏这时候,夜老夫人也心虚地向她看过来。二人目光对碰,夜老夫人慌乱地躲了,夜温言却勾起唇角泛起了一个冷笑。
看来汤氏做的那番猜测,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了。
萧老夫人见自己把夜老夫人给怼了住,一身气势就又端了起来,“还有,如果一定要说当年,那今儿个咱们就好好说说当年!”
气势一提,说话动静也大了几分,人都坐得更板正了。
再看屋里坐着的这些个夜家人,那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嫁得窝囊。
老二是个废物,老大是个短命的,她当年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夜家?
“当年你们家将军是极力反对书白进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不上我们宁国侯府。我们就想啊,看不上就看不上吧,我们不嫁就是了。可是为何后来夜家急匆匆要娶我女儿进门呢?甚至连聘礼都下了双份的。老姐姐,你该不会忘了吧?”
夜老夫人还是不吱声,也不是她不想吱声,她只是没注意听萧老夫人在说什么。
她这会儿心里头就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刚刚萧老夫人说到是不是亲生的儿子时,夜温言为啥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最后还给了她一个讥讽的笑。
她心实在是慌。
萧老夫人又开始拍桌子了,“你们忘了我没忘!我也永远都不能忘!”后面的话几乎就是吼着说出来的,“先前不说是想给你们夜家留脸,可你们既然不要脸,那老身也豁出去跟你们闹一场,挖一挖当年的痛!为何匆匆娶我女儿进门,那是因为你们夜家的儿子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祸害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她说到这里掩面痛哭,声声控诉,诉得萧书白也跟着一起抹眼泪,甚至还一边抹一边说“早知有今日,当年你们就该让我一头撞死,撞死也比嫁到夜家强。”
老夫人哭得更凶了,“当初怎么没这样想过?你父亲说了,我萧家大不了豁出去女儿不要了,也要告你们夜家的御状。然后夜家就怕了,将军夫人亲自上门来求,说了好听的话,做了好听的承诺。我们信了,把你给嫁了,却不想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怒斥夜景盛“你个小畜生!这件事情你怎么不说!”
萧书白嚎啕大哭,倒是很配合萧老夫人的这番控诉。
夜景盛一听这话也急了眼,“给我们夜家留脸?萧家也太会颠倒黑白了!这事儿我不提,分明是为了给你们萧家留脸!没想到如今还怪起我来了!当年的事谁算计的谁,你们心里没数吗?”他一巴掌拍向萧书白,“哭什么哭?把嘴给我闭上!”
“你敢打我女儿?”
“为什么不敢?”夜景盛眼珠子瞪得溜圆,“老子打死她的心都有!要不是被她算计,老子能沦落到今日下场?老子心爱的女人至于进不了家门?忍了你们快二十年,今儿老子不忍了,这事儿非得好好说道说道!萧书白,当年你给我喝的酒里放了什么,你自己说!”
他气得在屋里乱转,“别一口一个我们夜家看上萧家什么什么,当年到底谁先看上的谁,你们是不是忘了?那我提醒提醒你们,当年是萧家先看上了我大哥,主动派人上门来说亲。我大哥和父亲都不同意,所以你们就又盯上了我。但我也不愿意,因为萧书白大我一岁,我不想娶个姐。但是萧家女儿非夜家不嫁啊!宁国侯府看上了夜家的军权啊!所以你们就给她改了庚贴,改了年龄,又让萧书白约我出去说话,给我在酒里下药,这才成了一夜好事!”
夜景盛一件件往外抖落当年的事,“老子三坛的酒量,怎么可能一杯就醉,用脚指头想也是酒有问题。哼!那年我才十四,你们萧家但凡有点儿人性都干不出来这么不是人的事儿!”
他说到这里又指向夜飞舟,“瞅瞅,这就是那一夜好事过后生出来的儿子,他是个什么德性全京城都知道,老子被嘲笑多年,到现在走到外头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老子恨不能把他给弄死,挫骨扬灰!”
他越来越气,看向夜飞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看样子现在就要扑过去把人掐死。
夜飞舟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看他父亲,甚至面上表情都没有变过。
熙春皱着眉说了一句“原来二少爷是这么生出来的,那还真是个孽种。”
“坠儿。”夜温言发话了,“过去给我掌嘴!一个妾,奴婢都算不上,竟敢辱骂府中少爷,打死都不为过。”
“夜温言你敢!”熙春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下意识就要扑到夜景盛身边寻求保护。
可是坠儿比她动作更快,几步就冲到她近前,啪啪两个巴掌抡了过去,打得熙春两边唇角都挂了血,脸立即就肿了。
这一下把萧老夫人也给吓够呛,一脸惊恐地朝着夜温言看了过去。
她知道挨打的那个是夜景盛纳的妾,虽然她也烦得要死,但这个场面还是够令她震惊的。
再怎么样也没听说嫡小姐当着外人的面儿,直接动手打姨娘的,而且姨娘还是她二叔家的姨娘,骂的也是她二叔家的儿子,跟她一个大房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啊?
“老爷!”熙春呜呜地哭了起来,“老爷她打我,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闭嘴!”坠儿真是恶心死这个熙春了,“好好的奴婢不当,非要去当连奴婢都不如的妾,你活该挨打!哭什么哭?别说我家小姐是你以前的主子,就算她不是,在这个府里也没有你在她跟前造次的份儿!”
坠儿一口气说了一堆,过足了瘾,方才回到夜温言身后站好。
萧老夫人瞅着这小丫鬟回去之后往夜温言身后一站,两只手在身前端着,甚至还面带微笑,就跟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那副神情也跟夜温言一模一样,真是随了主子。
熙春被坠儿给喝住,愣愣地站在原地,也忘了向夜景盛求助,只管捂着脸不知所措。
一屋子人都被这阵架给喝住,连萧书白都忘了哭。
夜温言翘着个二郎腿端起茶碗,冷哼一声看向熙春,“记住了,你是妾,妾可不是正经主子。府里的少爷他爹可以骂,却轮不着你来骂。本来你就分走了二夫人的夫妻情分,怎么着,如今连人家的孩子都要归你管了?你这对着二少爷张口就来,是一点儿也没把二夫人和萧老夫人放在眼里啊!平妻还没进门呢,家里的妾就先反了,真够丢人。”
这话说到了萧老夫人的心坎儿里,老太太甚至还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先前觉得夜温言不好那都是偏见,都是道听途说。这孩子不是挺好的吗?又乖巧又懂事,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就说到点子上,句句都替她们这边着想,可真是个好孩子。
于是萧老夫人冲着夜温言递过去一个善意的笑,可惜夜温言瞅都没瞅她,只是冲着门口站着的下人招招手,“饿了,端几盘点心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