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无岸海的大啸,引来了远在后世的夜家家主夜温言,也引去了北齐帝尊师离渊。
只不过一个在东岸,一个在北岸。
其实他们早就有过交集的,于师离渊来说就是一个多月前,于夜温言来说,是隔了几年。
这就是时空的魅力,也是时空的迷局。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该相遇的总会相遇,不该相遇的,也必然只能是擦肩而过。
他见她已知晓,便也不再瞒着,实话实说“无岸海那次大啸过于强烈,我拼上了九成以上的灵元才算免费将其压制住。其过程虽谈不上惨烈,却也绝不轻松,许多凡人看了去,便算计出本尊身负重伤实在虚弱,从而起了赶尽杀绝之心。原本回来之后就该闭关三年,却没想到先帝驾崩,再遇地龙翻身,如此才拖到了现在。”
夜温言听着听着就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有也因为我吧?原本你可以什么事都不管,就算先帝驾崩也与你无关的,说到底还是因为遇着了我,打乱了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笑了起来,小姑娘自信又恢复了,这可真好。
“行了别笑了。”她推了他一把,将人推开了些,然后开始翻自己的袖袋跟荷包。“我身上花也不多了,原本进宫来就是要取炎华山上的腊梅做药丸用的,但现在还是能省就省,先可着你来。”说罢,法诀一掐,双臂自上而下各环绕半圈,腊梅花飞,花香四溢。
师离渊眼一亮,“这是……聚灵阵?”
她点头,“对你来说,做出一个聚灵阵挺难的吧?毕竟现如今天地灵力都已经消散了,即使你对灵力的汲取靠的是吸食日月精华,可日月精华提纯过程复杂,可供修灵者吸收到的也极少,要想以日月精华来做出聚灵阵并且供人使用,就太不现实了。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灵力来源于花,只要有花就有灵,花不断,聚灵阵的供应就不会断。”
她起身将师离渊换入阵法中来,“且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上去取花。虽不知你体内究竟能装多少灵力,但只要花够用,这聚灵阵就够你取之不尽。”
夜温言的行动力很强,下来时是走的楼梯,上去时就直接用了术法腾空,然后一头撞上了探着身子往下看的连时。
连时差点儿没让她给撞迷糊了,咣铛一下坐地上,两眼直冒金星。
夜温言随手挥了个醒神的术法,待连时终于清醒过来,听到的就是一句“赶紧帮我找花,全城找,能找多少算多少。”
炎华宫钦天监神仙殿三地连动,满城找花,夜温言则是先把炎华宫现有的腊梅都利用起来,一部份拿去布聚灵阵,一部份灌入灵力封入装着药丸的瓷瓶里。
她告诉权青城“花放进去之后,要想药效发挥得更好,三个时辰之内就不要打开,以确保花灵能够完全渗透入药丸里去,这样再分发给内城旧疾复发的人时,才确保万无一失。”
权青城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瓶子里装花能让药丸染上花香,这个他可以理解。但是花有灵是什么鬼?花为什么会有灵?灵为何物?就是鬼吗?
这个问题夜温言没有回答她,因为她人已经带着几麻袋的花去布聚灵阵了。到是赶过来帮忙的云臣给了他解释“灵当然不是鬼,否则帝尊就不是修灵者,而是驭鬼者了。皇上且想想除夕宫宴上的火凤和红龙,那便是灵。帝尊大人使术法掐法诀,用的也是灵。数百年前的天地灵力,那便是灵。灵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只有有缘人方能够感受,更有缘的人才可以便用。原本天地间只有帝尊大人能修灵,如今看来,似乎四小姐也会一点点。”
吴否分析说“可能是帝尊大人教的,帝尊大人那么厉害,随便教些小法术哄心爱的姑娘玩,这也是很正常之事。就是他老人家可能是太爱四小姐了,教得有点儿多。”
人们觉得他分析得有理,帝尊大人也确实是教得有点儿多。就好比除夕宫宴上的火凤,还有刚刚那一腾空。那不就是飞么,夜四小姐都会飞了,这哪里还是只教了一点点。
连时就说“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教多教少也全凭帝尊大人心情,咱们就不跟着掺合了。到是皇上您,得了药丸就回去歇吧!这些日子肯定也没休息好,明日还有得忙呢!”
权青城有点儿舍不得走,他跟云臣说“我在神仙殿是爱犯困,可是一上了炎华山就精神了。我觉得我只要坐在炎华山上,就算是不睡觉也精神头儿十足。”
坠儿就说他“那你可能是把帝尊大人的灵力都给吸了,你这相当于跟帝尊大人抢饭吃。”
权青城吓的拖着吴否和药丸,连滚带爬地走了。
连时就跟坠儿说“其实皇上留下来也行,至少也能有个人陪你说说话拌拌嘴,要不你多无聊啊!我跟云大人都岁数大了,跟你也唠不到一块儿去。”
这话云臣可就不爱听了“能不能把话说得严谨一些?谁岁数大了?我年纪轻轻的才二十五,我怎么就岁数大了?你自己老不能总想着别人也老,你得时刻记着我们的差距。半条脖子都入土的人了,说我跟你一样,你是盼我早死还是怎么着?”
云臣和连时二人因为这个岁数的问题展开了较为激烈的讨论,坠儿则是坐到了一边去,托着下巴看着台阶下方越走越远的权青城。
她其实不讨厌这个小皇帝的,甚至还很喜欢跟小皇帝说话,觉得有小皇帝在的时候,气氛特别轻松愉悦。别看权青城是皇帝,可她跟权青城在一起一丁点儿心里压力都没有,相反的还会觉得十分亲切,拌嘴都拌得很乐呵。
可也仅仅就这样吧!她想,就这样便是最好的了。她只是一品将军府里的丫鬟,即使做成了四小姐身边的一品丫鬟,那也只是丫鬟,跟皇上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所以她什么都不愿意想,也什么都不愿意求,免得最后发展到连在一起说话都觉得尴尬。那就平白的失了一个好朋友,得不偿失。
云臣二人吵完了,连时回屋去做饭,云臣看着小丫鬟望着下方出神,便坐到她身边掐起了手指头。这动作可把坠儿给吓了一跳,当时就把云臣的手给抓住了——“你要干什么?你别掐手指头,你一掐手指头我就害怕,这是要算我啥?可别把我也给算个煞星出来。”
云臣都服了她了,“哪来的那么多煞星,我跟你又没仇我算你是煞星干什么。我就是想给你算算姻缘,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的了,早点儿把姻缘这事儿算明白了,好早点儿奔着正确的目标和方向努力不是。”
“我不算!”坠儿拒绝得干脆利落,“坚决不算。我娘说了,命越算越薄,她就是因为老算命,最后把自己给算死了的,我也被卖给了人伢子。何况人该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管是好是坏,是顺道儿还是绕道儿,至少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新鲜的人生才有意思,不然每天都跟听旧故事一样,遇到什么人,要经历什么事,都早早的知晓,那还有什么乐趣?”
云臣失笑,“不至于算得那么清晰,就是个大概的方向。”
“方向我也不需要!我的方向就是跟着我家四小姐,别的都是扯蛋,姻缘更是扯蛋。天底下没有什么姻缘能比我跟着四小姐这个姻缘还要好,所以云大人您要是感兴趣,您就是找姻缘,可别来闹腾我,我的姻缘就是四小姐,没别人什么事儿。”
连时从灶间跑出来,原本是想问问他俩想吃哪口儿,结果就看到坠儿抓着云臣的手正在说着什么,他就站住了脚,没再往这边儿来了。
唉,真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个情情爱爱的,以前没觉得怎样,因为有帝尊的标杆儿立在那里,四百多岁的人了都不娶妻,他才五十多他不着急。
可如今帝尊身边有人了,他就觉得有点儿孤单,本来跟云臣也能凑个伴儿,可这会儿又觉得云臣被坠儿抓着手指头感觉也不错,他就更孤单。
终究还是错付了啊!无论是对帝尊还是对云臣,终究还是错付了啊!连时想,不行改明儿还是去找吴否凑伴儿吧,太监跟太监应该更能有共同话题。
炎华宫地宫,炼器室里,师离渊坐于聚灵阵中,眼瞅着夜温言把一麻袋一麻袋的花往外倒,他就有些纳闷。“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腊梅?”
夜温言实话实说“洗劫了李家。”
“李家?”
“恩。吴否说李家为了培养嫡女李嫣然,很是花了一些心思,不但让她练习琴棋书画,甚至还教她焚香煮茶的手艺。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用落在腊梅上的雪融了水煮茶,能让茶上带着腊梅花香,特别好喝。于是李家就在府中栽种了好大一片腊梅园,专供李嫣然取雪煮茶。我刚刚亲自去了一趟,把所有腊梅树全给薅秃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