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殿有了举宴的样子,男人们开始推杯换盏,女人们吃茶夹菜,也有年纪小的孩子成伴跑来跑去,挨桌要糖吃。
但是人们都还没忘刚刚由摄政王端上来的那道开胃菜,喝酒吃菜间也会小声议论,更有不少女子偷偷去打量六殿下,看着他举手投足风范儒雅,比之从前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斯文,心头便不由得小鹿乱撞,看着看着就红了脸。
也有不少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四殿下那处,因为这位殿下是近十年以来第一次重回北齐,第一次坐在宫宴大殿上。再加上权青画此人素衣似雪,气度儒雅,单从外在来看,确实是皇家七位殿下中骨相貌相最好的一个。即使他如今眼覆寒霜,依然挡不住那出尘气质。
一时间又有不少人春心萌动。
但也只是春心萌动,却不敢芳心暗许。因为人人都清楚,尘王殿下无权无势,空挂着个王爷的名头,实际上就连尘王府中的奴才都少得可怜,甚至连坏掉的府门都还没修。
谁愿意嫁这样的人呢?长得再好有什么用,指不定哪天就又回归月国去了,她们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北齐不住,跟着到归月去。
何况夜家似乎对这位尘王殿下有想法,夜老夫人在朝凤门外时就不只一次地表示夜家要张罗婚事,就是给夜四小姐和尘王殿下的。
唉,夜四小姐和尘王殿下啊!好好的一位尘王,就这样被夜温言那个魔女给祸害了。
人们都在替尘王殿下惋惜,同时也对夜温言又多了几分憎恶。
夜楚怜也在往那处看,但是她跟别人想的不一样,她是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嫁给尘王殿下,那么不管将来是去北齐还是归月,她都会愿意的。
只可惜,这样的可能太渺茫了,祖母一门心思要把她四姐姐许给四殿下,虽然她知四姐姐是不会由着祖母摆布的,可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夜家不看好四殿下,更不可能让已经开始接受培养的她嫁到尘王府去。
夜楚怜的目光暗淡下来,虽然还是舍不得从那个人脸上收回,可眼中也渐渐现了绝望。
舞已跳到第三支,期间不时有人站起身向李太后表示祝贺。因为不管怎么说,六殿下康复都是一件喜事,以此来对李太后表达祝贺,这到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李太后表现得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却又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李家嫡女李嫣然也祝贺了她的姑母,只是这种祝贺就显得有那么一点生份,特别是当她祝贺完亲姑母之后,竟又转而去同虞太后说话。
不但说话,还送上了专程带进宫里来的礼物。
那是一只由七色宝石制成的花瓶,寓意平平安安,就见李嫣然跪在殿前,双手将那宝瓶托举起来,悦耳动听的声音就像唱歌一样扬了起来。她说“这是娘娘以太后身份出席的第一次宫宴,也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年,无论于国还是于太后和皇上来讲,都是有特殊意义的。嫣然在此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也祝皇上稳固山河,早日亲政。”
话说得漂亮,声音也好听,在这种场合下虞太后没有不收的道理。
于是从文走上前,将那只宝瓶从李嫣然手中接了过来。权青城为此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还冲着她点了点头。到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李嫣然方才说了一句祝他早日亲政,这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祝愿,故而也对送出这样祝福的人多了几分善意。
李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但见摄政王并没有任何反应,便也沉住气没有说话。
李嫣然表现很好,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在虞太后接了宝瓶,皇上也向她点头示意后,她立即又磕头行礼,然后缓步退了下去。
李家席上,大夫人陶氏很满意地赞扬她“你做得很好。”
李嫣然却有些忧心,“姑母不高兴了。”
“不用管她。”陶氏说,“既然咱们选择了新帝,以后就跟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事到如今,李家也得为自己打算,也得有所选择,不能一味的任她摆布,更不能把全部身家都押注在她一人身上。这么多年李家没少为她付出,结果她自己养的儿子不争气,不但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也白瞎了李家的一片苦心。所以她怪不着咱们,要怪只能怪自己没那个命。”
李嫣然点点头,就听陶氏又道“七彩瓶送出去了,却不知合不合虞太后的心意。那位太后从前就是个嫔位,与咱们家没有往来过,谁也不知道她的喜好。可之前在宫门外时,她是请了那夜四小姐先进去的,想必是对皇上这位恩人有那么点意思,你要多加留意。”
李嫣然想了想,说“女儿想在宫宴上与那夜四小姐比舞。”
“刀尖舞?”陶氏面露惊喜,“你练成了?”
“恩。”李嫣然也露了笑模样,“差不多十几日前就已经大成,如今能赤足立于刀尖起舞足足两柱香。老师说我的刀尖舞已经盛过她当年身姿最轻盈之时,且只要我能一直修轻功身法,这刀尖舞就也能一直跳下去。”
陶氏十分得意,“不愧是我的女儿。你同她比一比也好,挫挫那夜家魔女的锐气,总不能一提起临安城的美人,人们就只能想起她来。嫣然你记住,以前我们不争,是因为六殿下是你姑母的儿子你再争也不可能嫁给他。但如今却一定要争了,而且还得努力去争,只要争得后位,咱们李家才能长盛不衰,你也才能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四个字,让李嫣然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仿佛已经坐上了后位,与皇帝携手执掌天下。而那夜温言也终将跪于她的脚下,叫她一声皇后娘娘。
陶氏往夜家那一桌上瞅了一会儿,再道“除了夜温言,你那姑母也不得不防。夜家老夫人始终站在你姑母那头,如今六殿下好了,怕是又要有进一步的打算。但是咱们家不能再由着她打算了,因为她打算的事与你无关,将来那六殿下也不太可能成全李家。如果由着她来安排,李家怕也就要到头了,你的将来更没有任何希望。”
说到六殿下,李嫣然实在是想不通“青禄表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好的?摄政王在哪里寻访的名医?李家也没少为他的事操心,前几日还听父亲说六殿下完全没了指望,怎么的今日就……”
她往皇子席上看了去,“母亲,他真的是青禄表哥吗?为何我总觉得他是另外的人?”
陶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会儿,随即冷笑“不是权青禄又是谁?只是如今不但治好了伤,还治好了脑子,学得一身摄政王的作派。
但学的到底就是学的,不是他本性,早晚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你只管看那肃王妃就知道了,肿着个脸,手也不敢往外露,分明就是被打出了伤。可见你那位表哥也就是表面换了个样子,内里跟从前没什么变化。”
听陶氏这样一说,李嫣然也觉得有理,便不再纠结这个事情。
只是还有一事让她始终放不下心来“听说归月国送来了一位郡主,是要同皇上和亲的。”
“那不碍事。”陶氏笑了,“和亲的郡主最多封为妃,是不可能爬到后位上来的,这是规矩。皇帝可以有妃嫔无数,却只能有一个皇后。所以你不要管他纳了多少后妃,那都与你无关,只要皇后是你就行了。”
“可皇后能是我么?”
“所以就要谋划,不谋划哪来的可能?哼,从前你那姑母还要把你送到归月国去,你那祖母听她的话点了头,任我如何求都不改主意。直到后来六殿下废了,七殿下继位,老太太才肯让步。熬吧,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到时候家里就只有你父亲说了算。”
李家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就听殿门外一声唱报传了来——“归月使臣觐见!”
众人的目光皆向大殿门外投去,夜温言也放下手里一块儿点心跟着一起往外看。
归月使臣一行六人,四男两女。主子却只有一男一女,其余皆是下人。
这一行人走入大殿,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罩着红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但仅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和额头,就能叫人看一眼就被吸引了去。
大殿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甚至已经有人惊呼“好美的姑娘!世间怎么可以有这么美的姑娘。”
又有人说“怎么没有了,夜四小姐不就摆在那儿呢么!”
的确,夜四小姐就摆在那。所以人们这样的反应从前也是出现过的,是人们初见夜家四小姐时不由自主的感叹。如今这样的感叹又送给了另外的人,这就让许多女子心里憋屈。
一个夜四小姐就够了,这怎么又出来一位不用露全脸就美得叫人窒息的姑娘呢?还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了?
归月使臣跪拜,高呼“恭贺北齐新帝登基,祝北齐国运昌盛,黎民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