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清晨,多云,城市笼罩在一层浅浅的烟灰色之中,蒙着氤氲的水汽,透亮之中带着些许清冷。咿呀,咖啡厅的大门推开,风铃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潺潺流淌的爵士乐之中轻盈跳跃,就好像正在玩跳房子的孩童一般,欢快的脚步之中丁零当啷地洒落着跳跳糖般的笑声,就连阳光也跟着翩翩起舞。高文依旧保持专注,没有抬头,一直到视线余光察觉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右手边,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可以看到一个侧面身影,看起来就是大学生模样,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丝滑柔顺,松松散散地扎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简单的发簪纨起来,零散地掉落些许发丝,勾勒出下颌和鼻梁的曲线,温柔之中透露出一抹飒爽。烟灰色宽口毛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滑落肩膀,却因为衬衫扣子全部紧紧扣好而显露些许慵懒的风情。“抱歉……”顺着对方的视线,高文这才注意到自己放在地上的网球装备包,稍稍超出过道一些,阻挡了前进的道路。高文连忙道歉,将网球装备包往里面塞了塞,但是巴黎的咖啡屋全部都是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张小圆桌,然后让空间变得更加狭窄,不要说网球装备包了,即使是一把雨伞也很难完全收拢好。“不用担心。”来人抬手示意了一下,第一句话是法语,但稍稍停顿一下,意识到高文说的是英语,再看看高文的外表,于是就用英语继续说到。“我只是在寻找座位。”高文恍然大悟,抬起头看了看,咖啡屋的上座率已经将近七成,显然,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座位并不容易。收回视线,高文正准备说点什么,他眼前的女孩就“喔啦”了一声,朝着斜前方示意了一下,并且对着高文露出一个笑容。“看,这里就有一个。”高文将话语吞咽下去,也对女孩报以一个笑容,收回视线,又继续专注在自己眼前的书籍上。转眼,抵达巴黎已经整整四天。巴黎,这座城市无疑是特别的,因为这是唯一一座同时拥有大满贯和大师赛的城市,在ATP日历表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当然,也因为这是举世闻名的浪漫之都、时尚之都、购物之都,横穿城市的塞纳河与收纳无数艺术展品的卢浮宫总是能够吸引无数游客前来。但是,高文不是前来旅游的,至少这次不是。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抵达巴黎,但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时间浏览那些观光景点,从落地第一天就全面投入训练——甚至无视时差影响,用佩尔特的话语来说就是,调整时差是网球球员的必备能力之一,因为他们永远都在旅途上奔波,并且永远需要面临突如其来的赛程调整,所以,适应时差的最好方式就是训练。考虑到高文接下来冲刺年终总决赛的艰巨任务,佩尔特为高文制定了一份完美的训练计划:全部围绕体能训练和基础训练展开。时间紧迫,高文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调整技术动作以及力量训练,一切都以基础为主,需要让身体适应比赛强度,然后真正找回高文自己熟悉的比赛模式和节奏,这才能够通过以赛代练的方式找回手感。准确来说,应该是高文“提供”了一份训练计划,包括一周巩固训练,以及接下来三周循序渐进的辅助训练。当佩尔特看到高文这份训练计划的时候,惊为天人、赞叹不已,连连惊呼高文应该深入研究“专业知识”,潜心研究了数个小时,又根据自己的经验和专业做出些许局部调整,最终敲定了这份训练计划。正如佩尔特所说,他需要高文投入百分之百的专注,榨干高文的所有能量,所以,每一天所有时间都需要充分运用。从早晨七点开始,满满当当的训练日程一直排到晚上九点,确保劳逸结合的同时,持续挖掘出高文的所有潜能——不是冬训,却也胜过冬训。但正是因为如此,佩尔特和桑普拉斯也投入百分百精力,时时刻刻确保高文的状态,虽然训练很重要,避免过度训练以及潜在伤病也同样重要,越是迫切就越是需要谨慎和缜密,整个团队都高速运转起来。托比亚斯为高文在训练场附近租赁了一间公寓,而不是生活在酒店里。每天早晨,高文都会前来咖啡屋享用早餐——法国饮食文化里非常独特的一点就是,面包必须是新鲜的,一旦超过时间,这就不再是他们期待的面包了。所以,每一个街区里都有传承数代的小作坊,每天面包出炉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每到面包出炉的时间,就可以看到面包房门口大排长龙的特别景象。相对应地,咖啡屋提供面包和咖啡的时间也会根据街区合作面包房的日程调整档期,确保顾客们能够享用最好的面包。当然,这是居民生活区,如果在旅游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番面貌了。享用早餐完毕之后,高文会背着自己的装备包,一路行走前往训练场,本来托比亚斯是可以安排通勤车辆护送高文往返的,佩尔特和桑普拉斯就是这样前往训练场的,但高文拒绝了——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做稍稍的热身,为训练做好准备;同时,也是用这样的方式融入城市的日常生活。咖啡屋的时间,也就是高文一天之中难得的空闲——因为进入夜晚之后,他又需要接受恢复性的按摩和治疗,然后再和桑普拉斯一起研究比赛录像,行程依旧满满当当。所以,高文非常珍惜清晨的短暂悠闲时光。每天每天的行程都是固定的,才不过四天,高文就已经形成规律性的生活,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天一般。将最后一口可颂塞入嘴巴里,瞥了一眼没有剩下多少的咖啡,高文的视线又重新回到眼前的书籍上:还有五分钟,早餐的短暂偷闲时光就要结束了。若有似无地,高文似乎可以察觉到一个眼神的打量,打断了他的专注,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寻找了一下,马上就可以看到,刚刚在斜前方落座的那个女孩,嘴角带着友善的笑容,然后视线落在了高文手中的书籍上。“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