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名老僧，碧虚重玄

沙沙沙。

藏经阁在少林后山，地处幽静，便是少林高僧入内也有限制，此时更是别无半点声响，偌大的院内，只有这扫地老僧手里的竹帚与地面摩擦出的摩擦轻响。

苏留正负手站在院内槐树的一根树枝上，身形随风起伏，便跟仙人凌波，凭虚御风一般。

他目光转动，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青袍老僧，手持扫帚，身材高瘦，颔下稀疏长须，白眉垂落前胸，正在躬身扫地。

苏留落在院内之时，啸声犹然在激响回荡，这传说中的扫地僧也只管自己清扫地上的落叶，似乎对外界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画面诡异安静，苏留淡淡道：“早就听说过少林寺有无名神僧，看来便应在大师身上了。”

那扫地老僧手里的扫帚顿了一顿，道：“贫僧只是少林寺一个扫地的老和尚，仅此而已。”

过了片刻，少林群僧未至，轻捷脚步声响，鸠摩智与玄澄大师先跟了上来。

鸠摩智见着了扫地老僧，如见着了西天的佛祖一般，跪倒在地，神态虔诚地宣一句佛号，道：“大师，今日之事，竟然惊出了您。”

玄澄和尚丝毫没有方才睥睨雄阔之态，也躬身行礼，恭敬道：“师叔，我修为浅薄，未能挡住苏宫主。”

这扫地老和尚，竟是玄字辈高僧口中的师叔，辈分之高，可想而知。

“你跟苏宫主动手，还差些火候，若能持心精修三十年，或许有望能挡苏宫主几手。”

扫地老僧垂眉低目，看他一眼，淡然道：“苏宫主神功盖世，这一百丈之内的事情，殊无大小细微秋毫之分，想来都在苏宫主心里。”

“不错！”

苏留道：“大师心思通透，能明见于心，想必是对我的来意也清楚的很了。”

扫地老僧白眉轩动，道：“苏宫主武功通神，一统江湖两道，权倾天下。今日来少林，心里实没有半点杀机。”

苏留大笑道：“为了杀人而杀人，那又有什么意思，我此来只为了验证自身武道，并不只为杀生。”

此时秋浓，苏留这一阵清啸震得院中落叶纷纷，他云白长袖一卷一展，擒龙纵鹤之劲登时动，凌落的枯叶急旋，纷纷聚敛在在苏留的掌下，忽地形成了两条昏黄长龙，他掌劲一吐，双龙出海探珠，一左一右扑袭而去去，威势无匹。

寻常能摘叶飞花伤人的，便可算是内家真气有成，允称一时高手，但要像苏留这般随手挥洒便能举轻若重，掌劲圈绕，将轻巧直若无物的落叶凝聚成漫空卷动的长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两道灰黄长龙蜿蜒矫捷，狰狞探，去势极快，瞬间便到了扫地老僧身前数丈。

鸠摩智与玄澄两人功力都已经能算深厚，但是面对这落叶双龙四溢而出的掌风，身子却仍然晃了一晃，落叶旋龙瞬间飞进得无名老僧的身前三尺之处。

“师叔当心了！”

玄澄和尚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知道自己师叔修为凡入圣，但是苏留挥洒自如便败了他，同样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两人相斗，必然是龙争虎斗，非同小可。

只是，他的担心却是多余了，这两条落叶飞龙到得无名扫地老僧的身前三尺之处，竟像是遇着了一层既柔且刚的无形屏障，龙吟凄啸声响不绝于耳，落叶长龙再不复先前威势，重新化作了枯黄的落叶，o散落一地。

苏留轻笑一声，目光奇异，道：“好厉害的金刚不坏护体真气。”

“师叔果然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躯了”

玄澄轻舒口气，双掌合十，这时候才放下心来。

似他这般能练成金刚不坏神功的便已经算是少林不世出的天才，但是他分心数用，同练了数门少林绝技，这金刚不坏神功终究也只能算是小成而已，面前能将护体真气凝聚外放达到三尺的无名扫地僧，才是真正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致，臻至“金刚不坏，万兵不害”的玄妙境界。

扫地僧扫帚轻动，地上沙沙作响，他硬生生的接下了苏留这沉雄一掌，便跟没事人一样，还在清扫地上的积散沉寂的落叶，摇头微微笑道：“此小技尔，不足道也。”

苏留倒记得原书里便有扫地僧运起护体真气接住了慕容复与萧峰合力一掌，但是这个世上能只靠护体真气接住自己六七成真力的人，屈指可数，毫无疑问每一个都是绝世高手。

“再来，倒要看看你金刚不坏护体真罡的极限在哪里。”

扫地老僧越强，他心里便越是兴奋雀跃，当下再不言语，玄功暗运，施展身法急掠了过来，骤然间，空中似有数重白影狂闪而过，下一霎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虚影，凝立在空中，这一掌便是降龙十八掌。

这短短的数丈之间，苏留猛进之时，一连拦腰拍出了数道掌力，掌力沉实凝结在一点之上，终于汇聚成一条席卷天下的紫墨色长龙，狰狞昂，飞袭而来。

扫地僧终于抬起了头，连腰背也一并的挺直了，白眉长须一齐飘掠，面色肃然，仿若仙佛。

他随手便将手里的竹帚弃之当地，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好像没有重量，一掠而起，身周竟然隐隐的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佛光，将紫墨长龙架在了外边。

鸠摩智与玄澄两人微微感叹，空中龙吟之声高亢雄阔，中间又夹杂了莫名玄奥的佛音震荡，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心头也突地一悸，渐渐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人的武功，已经完全的脱凡俗，入圣化神了！

两人凌空跃出，便在空中动手。

前殿方向里又传来一阵呼喝，似乎有无数弟子熙熙攘攘的从外边涌~入进来，两边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敢擅开战端，只是警惕着到了藏经阁外，便见着了这样一幅壮阔奇景，看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玄生大师嘴角抽了一抽，垂叹道：“这般武功，我等便是练上一辈子，也难望其项背了。”

玄寂却慨然长叹一句：“这位本寺的前辈，隐世不出，没想到连金刚不坏都已经大成了，看来已经是人间佛主的境界啦。”

众人凝神屏息，目中流露出些企盼的眼神，只盼望无名老僧能击败苏留，因为这老和尚已经是少林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轰隆隆！

这一方天地的空气仿佛都已经被完全的抽空，地上的落叶受两人气劲的牵引，飚卷飞扬上天，直接被两人的气劲寸寸绞碎，将两人彻底的圈绕在里边。

“这无名老僧功力之深了，也是天龙里边当之无愧的魁了。”

苏留心里亦是油然暗赞，直接给他下了一个定义，就算是萧峰爆种之后，跟无名老僧都还有一定的差距，这个想法当然只在他脑海里闪了一瞬，心神便自聚敛，又接了无名老僧般若神掌。

空空无我，往生极乐。

这一掌，已然是深得佛门真意，苏留的也同样还了一手般若掌。

空空如我，浮屠降世。

砰！

两掌相接，一声沉闷轰雷震响，各自都颤了一颤，身子稍倾，往后掠退，只是身形一晃，便又再斗在了一起，也不知换了多少招，只见得扫地僧与苏留使来的招式绝对没有一招相重之处，你用一手少林燃木刀，我便还一手日月鞭，两人几乎是将少林七十二绝技都使了个遍。

简直叹为观止。

不但前所未有，可以预想往后也绝不会有比这一战更加璀璨的论武。

两人过手并非是全然不动，几乎每一刻身子都在疯狂的奔掠流走，只在空中调整身形，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战机，瞬间便掠出了藏经阁之中，以两边门人弟子轻功，根本跟之不上，便是大轮明王等一干人，也是跟的颇为辛苦。

嵩山峻岭神秀，边掠边走，不一日便看尽了风景，到了一处孤峰，可见古木参天，涧深谷幽，便如画中仙境一般。

两人又换了一掌，各自稍退，齐齐落足山峰之上，彼此对视之间，又是微微一笑，这才稍稍住手。

“跟扫地僧这一番动手，总是大有裨益，少林佛宗手段都差不多融会贯通了，但是这无名老僧根基却还是在道门之上”

苏留嘴角逸出一丝淡然笑意，少林佛宗手段，无过于七十二绝技，但是日后若能再也所误，不难将佛宗手段融而为一，创出一门旷古绝今的佛家绝技。

到的此时，这无名的扫地老僧一身的真气也运转到了极限，真力滴滴如珠，在经脉里流转，他面上的皮肤也生了异变。

只见得他面上的皱纹竟然一寸寸的开始剥落，面皮恢复了四十多岁左右的光洁莹润模样，也不再宣读佛号，对着苏留微微一笑，道：“隔世数十载，原来逍遥门下，还出了这样的人物。”

“他知道逍遥派，难道他就是逍遥子?”

苏留心里微微一动，面前的无名老僧瞬间由极静转作极动，自孤峰之上腾掠而起，好似一只金翅大鹏鸟，两翼裹挟三千里，背负着苍天霞光，气势瞬间无限的拔高。

他先前只用了少林佛宗手段，但是佛道同修却被苏留的天子望气隐隐窥知。

阴阳并用，龙虎交泰，武功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原书里扫地僧一个人便放倒了慕容父子，萧峰父子，只不过动用了金刚不坏神功的护体真罡，出手似电，胜负也只在数招之间，所以根本不清楚他的实力究竟如何，毕竟此时世界不提百年玄功气运加身的战神萧峰，还有移花宫主邀月与神剑无敌燕南天。

但是，便在他功力催使到十二分的时候，长啸一声，引动山巅云气舒卷，好似将整个霞光都吞落下去。

人在孤峰之上，却似处在云中，裹挟万丈霞光，陡然长吟一声：“逍遥之机，神合常道，本迹俱忘，遣之又遣，忘而再忘，方入重玄”

“你既然是我道中人，接我一剑重玄！”

这个时候，他好像真的忘记了自己所在，更忘记了自己手里无剑。

半空中云气聚拢，凝作了一道烟柱云剑，翻滚雄浑，长达十数丈。

这一剑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却又完全的无迹可循，就这么悍然劈下，朝着苏留面前斩来。

苏留瞳孔遽然收缩，这扫地僧居然给他带来一种死亡的压迫感觉，只是他泥丸黄庭之间，突地激掠过一丝灵光清意。

“你有本我皆忘，乃悟重玄妙道，我也还你空无一剑，名剑十四！”

“心不止于持剑之手，尽忘手中之剑而与敌相斗，则可心不止于敌而将其杀之。若悟此人空、我空、手空、剑空，则心可不为空所制矣。”

心随念动，意驱剑转。

他没有拔剑，双手空空如也，负手凌云，甚至连剑都没有。

人空，我空、手空、剑空、一切皆空，心意一剑！

嗤！

半空中有一声细微清越的剑音陡然响起，好像是在一瞬间响彻了天地，叫这一座孤峰都颤了一颤。

空空如无的剑气****飞遁，凝成了剑芒之上的剑罡，每一道剑罡全是都是锋锐到了极致的庚金之气。

第十四剑vs性命交修的重玄一剑！

结果是空中什么都没有剩下，连那聚拢的云气都被轰的烟消云散了，只有空中残留的剑意。

苏留眯眼望着苍云背后灿烂的晚霞，抱拳道：“先生骗过了天下人，却骗不过我。既然通使出道门玄功，得重玄之道，便是我道中人，怎么又隐身佛门，当真奇怪。”

老人叹道：“道法自然，佛法亦自然，佛也是道，自是无分彼此。老夫叫做碧虚子，论说师承，当年也曾得逍遥子传授几门武功，与你也有些渊源。”

苏留轻笑了一声，道：“怪不得老兄举止之间，还有潇洒逸气，不全是佛门慈和之意，你对逍遥派的武功了如指掌，原来是逍遥子门下，老兄你知道逍遥子究竟去哪里了么。”

碧虚子深深的看着苏留，眼神沉湎，一字一字地道：“打破虚空。”(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