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留自然也不是信口开河,如今李志常只将先天八卦推演出几门,还未完全的纯熟于心,若是尽得了先天八卦奥妙,进退无期,变幻无端,跟苏留走的路子也有一半的相似,也足以傲然此间。
难得的是此人身有大机缘,却并不自持,这种真诚当真是发自内心,绝无虚假,苏留对他也多有几分激赏。
对李志常这样的明白人,苏留也不须得掩饰什么,直接便道:“李道长何时继任全真一教掌门?”
李志常脸色有些暗沉,还未答话,便见得那大殿之中,走出了几个老道,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如深壑,但是精神却泰旺的很。
“长春真人!”
“玉阳真人!”
苏留静凝而立,这几个便是“老朋友”了,昔年布北斗天罡大阵的正是面前的这几位。
他之所以默然不言,是因为天子望气展开,早发现了这全真七子还少了几人,剩下的几位精神虽然不错,但是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毕竟是年过花甲古稀,气血渐衰,没有逆天的功力,通天的道行,终究也难逃生死轮回。
长春真人丘处机头发花白,挥手道:“都散了吧,老道垂垂将死之人,料不得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故人,居士此行上山,并无恶意。”
赵志敬眸光一闪,不甘道:“长春真人,此人若是包藏祸心,岂不是要对你们大大的不利?”
丘处机垂眼淡淡道:“苏居士武功已臻至无缺无漏的境界,就凭你是防不得的,怕是连接他一剑的资格也没有,他要杀山上任何一人,都易如反掌。”
赵志敬低下头去,脸色忽青忽紫,与那些个聚集的道士们离去。
玉阳真人王处一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道:“苏居士请。”
到得偏殿,室内还燃着异香,青烟袅袅。
苏留瞧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像,王重阳赫然其上,然而自重阳之后,还有数人,先前猜测果然没错,这才出声叹息道:“世事自多寂寥,故人风~流不在。”
“人固有一死,居士不必伤怀。”
丘处机倒看的很开,端坐蒲团上,问苏留道:“此番上山有所为何事。”
苏留默然半响,道:“内子是朝英祖师的徒孙,也算是全真邻居,就在那活死人墓里,几位真人知道么。”
在座的几位都知道些重阳祖师与古墓里那一位的纠葛,听得苏留的妻子是活死人墓里的,心里讶然,纷纷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过自十六年前一别,我因为某些缘故远出中原,此番回来,武功虽然大成,古墓里边却再无内子的消息,倒是在里边发现了一些痕迹,道长们请看。”
苏留面色淡然,郭二姑娘便取出了一个小布包,还有几把长剑,里边装着的都是全真教的古旧腐朽的道袍。
李志常一见便叹道:“这些道袍长剑,果然都是全真教里之物。”
不过他肃然道:“这些东西虽然是全真教中东西,贫道以性命发誓,进入活死人墓的却绝对不是全真教的人,自接任以来,终南山上大小事情,全都逃不得我的眼睛,绝然没有这般大规模的道众失踪。”
苏留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自然是另有他人,不过全真教里边也少不得有内应在。”
丘处机苍凉笑道:“全真教在我等手里,沦落至此,早不复重阳祖师那时的气象,不知何时灭了教,也不意外了。”
全真教此时盛极,不能再多强盛一分,丘处机倒是明白盛极而衰道理,此时全真教的发展,也全系于蒙元朝廷之手,他要全真起,全真道门便起势,蒙元朝廷要全真陨落,大军一发,终南山再怎么的难攻,也要沦陷,全真陨落,这天下的九万道众,便树倒猢狲散,也不过是个玩笑。
全真七子里剩下的几位,历经了世事,个个都修身养性十多年,跟十多年前比起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方才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是谁人了。”
苏留淡淡道。
“何苦来哉?”
李志常叹息一声,也不多说,一步轻起,如仙鹤纵云,瞬息便掠至门外,不过稍息,便只手提了一人进来,弃之当地。
“掌掌教真人做什么。”这人自知已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淋漓。
此人正是道貌岸然的赵志敬。
苏留见着了他,反而不急,侧首问李志常道:“早几年李道长是否是受了重创,余伤一直未愈?”
丘处机蓦地大笑道:“何止志常,我们这些老头子,也不是人家的一合之敌啦。”
苏留起身为几人一一探脉,只觉得这全真七子里的几人,每人的身上都潜伏着一道难驱难伏的暗劲,劲道古怪无比,说是极阴倒也不算,只是凶烈异常,无时不刻的破坏着脉络气象,损人气机,阴毒无比。李志常体内的那一道气劲犹然为甚,是数股劲道交缠在了一起,与他的至精至纯先天功作龙虎之斗。
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将先天功推陈出新,别开生面,再换个身上不怀玄功之人,能否活下来也是一个未知数。
赵志敬倒也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冷笑道:“李志常你招惹上的了蒙元大宗师,早晚是个死人,长春真人,你早该将掌教之位传给我,只有我才能带全真走到真正的巅峰。”他也豁开了一切,自己心里平素积压的郁闷之情全然迸发,像个疯子,又笑又骂。
“赵志敬品行不端我早已经知之,不想竟然全无气节,投了蒙元,做那汉奸。”
丘处机不无悲凉的看着他,落寞的摇了摇头道:“全真交给志常,我没有错。”
这个小老头再不复当年的峥嵘气象,已是个迟暮老人,李志常叹息道:“只可惜贫道的天资有限,无法突破这个无解之局,三年前与的那一会,这才知道他身周有数个大宗师保驾气运,虽保住面子不失,却输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