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当年秘密

赫连绰敢杀宋明臻、能杀宋明臻，正是因为这条路的存在。

二十二年前，瑨国第二位皇帝司棣早亡，膝下无子，只能从宗室旁支中选择一个孩子继承皇位，在群臣的推荐下，当时备选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后来的镇南侯、当时的山阳侯世子司瑛，一个是当今皇帝、当时的北平侯府世子司瑞。因为一时没法选择，所以叶明德提议，让两个孩子在南山白虎围场射猎，谁打到的猎物多，谁就有资格承袭皇位。

这种办法算不上草率，毕竟前朝也有这样的先例。人们把这种比赛的胜负当成上天的安排，成王败寇，很公平。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司瑞胜了，只是，司瑛不见了。

两天之后，奄奄一息的司瑛在一个医馆被找到，好歹还留着一口气，幸运地活了下来。显然，他受了袭击。

但袭击他的人是谁，司瑛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他不肯说，谁还敢问呢？毕竟成王败寇，这是最基本的规则。

至此，司瑞坐稳江山，唯恐丢了性命的司瑛换了个镇南侯的爵位，仓皇逃出京城，远戍云南。

个中秘密，还是赫连绰的父亲告诉赫连绰的。

那时候，司瑞已经提前和叶家、谢家达成合作。叶明德和谢迎天答应司瑞助他登基称帝，而司瑞也答应两位家主，不再追究他们在司棣、司棠两兄弟的事情上，因为联姻而与皇家结下的怨恨。

在这个合约的影响下，熟悉白虎围场的叶明德在围场上动了手脚，把司瑛带进了迷宫一样的山坳里，然后由谢迎天派人对司瑛实行刺杀。只是当时司瑛带了亲兵，没能被一击致命，只是受了伤，掉进了小河里，拼了命地逃出来，最后在同样重伤的亲兵的保护下，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医者，这才保住性命。

后来赫连绰亲自去勘察过，白虎围场的围猎树林里，确实有两个入口，南侧的入口一直是封着的，做得十分荫蔽，那里通向一片山坳，大山套小山，大树挨小树，层层叠叠，极容易迷路，且便于偷袭和暗杀。

赫连绰敢利用这个秘密刺杀宋明臻，就是因为他看准了，谢迎天、叶明德乃至司瑞这几个老狐狸，谁都不愿让当年的事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让天下人看到“公平”中的阴谋算计和四大家族的丑恶钻营，他们只会装傻，会顺着赫连绰的说法，让宋明臻的死成为一场“意外”。

既然是“意外”，谁有会负责任呢？就算被追究，也不过是“失察”而已，难道世代显赫的赫连家族会怕？

万幸的是，司钺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还能保持一份清明，听到“迷路”两个字的时候，准确地猜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但是他没有知情人的指引，就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只能乱飞乱撞，不知目的。

该怎么办呢？

忽然，司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周雨：“你们是怎么上这里来的？谁引你们来的？”

“没有人给我们引路，”周雨说，她指着旁边的路标，“赫连大人说，顺着路标走，不要随意走动，只有这里被放了猎物。要是迷了路就麻烦了。哦，对了，路标的南边设置了守卫，说是免得大家误入，被野兽伤了。”

南边！

司钺调转马头，方向为南。

“燕王殿下！”周雨大喊。

司钺抛下一句严厉的“不许跟着，马上回去！”就匆匆离开。

司钺的话，周雨就是再不心甘情愿，也是要听的，所以她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跟着其他客人往回赶。

跨过数不清的尖利的杂草枯枝，越过暗藏的沟渠河道，专心听每一个细微的声音，留意每一个新鲜的刀痕剑影，司钺在树林里穿梭。他渴求看到那个身影，渴求听到那个人的求救声。

轰！

战马倒地不起的声音。

呲！

鸳鸯弩刺破长空的声音。

司钺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的声响，好似赚了一条命一般的兴奋，并顺着声音赶过去。

借着余光看到没能跑多远的宋明臻被石开疆射死了坐骑而受伤摔倒，眼见就要被石开疆赶上，孤野奋力撇开围在他身边的刺客，以最快速度往宋明臻的方向跑。他的目的太明显，立刻被已经处在下风的刺客们抓住机会反扑，转眼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个刀剑伤。

可孤野哪里顾得上自己？他只想赶到宋明臻身边去，为她赶走那些苍蝇一样纠缠不休的夺命者。如果要用这些伤乃至他的命，换宋明臻平安，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宋明臻对着石开疆再射出一串弩箭，哎，怎么办，又射偏了，更要命的是，就在宋明臻短暂的迟疑间，石开疆已经赶了上来。

关键时刻，只有孤野是宋明臻的保护神。

只见孤野一边跑一边捡起一根惨遭砍削的尖锐的粗树枝，用尽全力朝着石开疆掷过去。粗树枝带着千钧力量，残忍粗暴地刺穿了石开疆的身躯。石开疆被这重重的一击拍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来。被刺穿的身体更是把血水喷得老远，险些溅到宋明臻的身上。他瞪着眼睛挣扎了几下，终于断了气。

那一幕，就是看惯了尸体的宋明臻，也还是吓了一跳。

但是她当然不会责怪孤野，因为如果孤野不出手，现在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人，就成了宋明臻自己。

可是刺客们对孤野穷追不舍，很快追上了他。孤野没有办法，接着和他们缠斗在一处，还不忘命令宋明臻：“跑！”

宋明臻抛下所有情绪，拖着痛得麻木、已经不听使唤的身体，继续往前跑。

有人从天而降——沈穆！

宋明臻没有见过沈穆，但是轻功能如此超绝、带了一身江湖气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宋明臻想不出，除了沈穆还会是谁。

沈穆从树顶如鹰隼一般俯冲下来，手指微曲，姿势像极了置野兔于死地的利爪。

利爪攻击的方向正是宋明臻的咽喉，他要赐给宋明臻一个痛痛快快的死亡。

只是这个“痛痛快快”，并不会得到宋明臻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