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她是猎物

赫连绰到底为什么要杀太子和玉镜公主，司钺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但这件事是确定了的。

司钺在京城生活的时间尚浅，很多事情不了解、也无从了解，但看到这两天赫连绰诡异的行为，得知一直守在赫连绰身边的冯煌被一个荒唐的理由支开，又见到本应该出现在白虎围场的司卿生死未卜的惨样，他就猜到，突兀地出现在白虎围场的玉镜公主宋明臻，马上就要步司卿的后尘了。

他知道赫连绰有他的理由，但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没有探究的时间了，他一心只想着救人。

看见司钺匆忙跨上战马，金戈急切地问道：“大帅！你干什么去？遇到这种事，恐怕陛下很快会召你进宫了！”

“就说我去追刺客了！”司钺甩下一句话，转眼间就离开了金戈的视野。

他骑着战马疾驰，把大道上可怜的尘土扬起来，又无情地抛在身后。他恳求时间等等他，恳求赫连绰等等他，恳求宋明臻等等他。

他恳求命运放过他，哪怕仅此一次，哪怕把他一生的运气都用光。

他只想求宋明臻活着。

远在白虎围场的宋明臻并不知道司钺为了她，在用生命祈祷，她正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踏上赫连绰为她精心设计的死路。

宋明臻的马被孤野牵着，和石开疆并排走在林间。树林里被人提前放好了路标，让客人不至于迷路。这些路标也代表着猎物被丢放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想要寻找野兔、山鸡之类的猎物是比较简单的。只短短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宋明臻就见到了三四只野兔。

但宋明臻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小东西上，她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石开疆谈话。

“石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深受卫国公器重，不知道令多少豪杰羡慕。让将军陪我狩猎，委实委屈了。”宋明臻客气地说。

石开疆的脸上不带半点情绪，回答说：“公主谬赞。末将的先父曾是老卫国公的马前卒，父亲战死的时候，末将还不足十岁，是卫国公府将末将养大。末将的所有，都是卫国公府的恩赐。”

哦，原来是赫连绰最信得过的人。把他派过来，个中意义怕更非凡。

宋明臻又说：“我只知道，一直和卫国公形影不离的，是瑨国唯一的女将军冯煌将军，可今天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我很早就听说过这位将军的大名，可惜只是远远见过，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很是遗憾呢。”

石开疆答：“冯将军昨天领了军令出门了。公主相见她还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冯煌不在，时间有点过于巧合吧。

宋明臻：“听说卫国公和燕王殿下关系匪浅，今天怎么不见……”

“公主殿下！”石开疆打断了宋明臻的问话，不带一点温度，“前面有一只山鸡。我看公主见到野兔也不着急张弓搭箭，许是不喜欢吃兔肉。山鸡肉质鲜美，是否需要末将为您猎一只？”

他哪里是想猎山鸡？分明是不想让宋明臻再问下去了。

石开疆虽然年轻，又是武将，但比宋明臻想象的要谨慎聪明得多，难怪赫连约要把他塞过来。

宋明臻答：“都是一条性命，何必伤它？陪我遛遛马也就算了。”

“是。”石开疆木讷地回答。

随着路标的指引，宋明臻见到了一条三丈余宽、名叫“不归川”的小河。宋明臻不喜欢这个名字，悄悄催动了枣红马，引着石开疆加快速度，踏过了河流上简易又带了自然气息的木桥，即将钻进一个不算深的山谷里。

宋明臻的警惕心一直没有放松，再加上身边默默牵着马缰绳的孤野脸色一直阴沉，宋明臻四下扫视了一眼，问：“怎么这么久了，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我们进树林的时间本就晚，周围林木茂盛，一时看不到也是有的。”石开疆说。

宋明臻敏锐地察觉到了石开疆短暂的紧张。也正是这个发现，宋明臻更加确定，这个局，是赫连绰专门为她设下的。她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赫连绰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她的命？宋明臻自认并没有得罪过赫连绰，赫连绰没有理由要她的命啊。

赫连绰和司钺的情谊深厚，难道是司钺？

怎么能是司钺呢？

越想越心惊，她甚至感觉周围的风都冷了。她不动声色，示意孤野调转马头。

“公主殿下！”石开疆的嗓音高了一些。

宋明臻强迫自己松开紧咬的牙关，说：“今天实在累了。辛苦石将军，我该走了。”

“公主留步！”石开疆跟上来，且立马于宋明臻面前。

宋明臻寒着脸，微不可察地从怀里取出随身的鸳鸯弩，说：“难道这就是卫国公的待客之道？我堂堂黎国公主，都不能自行决定去留吗？！”

石开疆终于控制不住他的表情了，脸色阴沉，握着雕弓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发出“咔咔”的声音，只是他的话语还算客气：“公主的自由自然不会受限，只是赫连大人命我陪着公主，公主尚未尽兴就离开，岂不是末将的罪过，以后定免不了受赫连大人怪罪。请公主体谅。”

宋明臻此时要是“体谅”石开疆，以后就用不着别人“体谅”她了，直接在她坟前洒酒祭奠就好了。所以宋明臻给孤野使了个眼色。

孤野对宋明臻的心思完全了解，他挥动拳头，朝着石开疆的坐骑捶上去，石开疆的马轰然倒塌，血从颈部窜出来，只挣扎了一下就死了。石开疆倒是躲得快，不至于被砸死，但也砸伤了来不及躲开的脚，而后整个人在草丛里滚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勉力站起来。

声音巨大，震起一片惊鸟。

宋明臻随即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是潜伏在附近的刺客。

孤野反应最快，他朝着宋明臻的坐骑拍了一下，令那匹枣红马长啸一声，往来时路上狂奔，自己则留下来，和已经扑上来的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孤野！”宋明臻坐在疾驰的马上，穿梭在树林里，大喊了一声。她每次害怕，比如幼时听到震天动地的雷声，比如长大后见到满地的尸体和血水，都会情不自禁地喊孤野的名字，好像喊出来，孤野应一声，恐惧就不存在了。

但这次喊出来，孤野却无法回应她，她就更加害怕了。她几乎没有骑过马，更何况还是一匹疾驰的马，是在树林里疾驰的马。她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糟糕的事情等着她，最重要的是，她怕孤野寡不敌众，怕他有什么闪失。

她可不能失去孤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