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心里不大痛快,却不能直接表露出来,心下一横,只好说:“既然赫连大人为本公主考虑得如此周到,本公主却之不恭。那就请石将军多多照应了。”
石开疆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只是头更加低了低,抱拳说:“能为玉镜公主效劳,是末将的荣幸。”
赫连约的笑容更加轻松和生动起来。
如此,宋明臻就硬着头皮坐上了枣红马,在石开疆和孤野的左右护卫下,踏进了树林。
如宋明臻料想的一样,白虎围场外面,此时十分混乱,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殿下在东城门迎接前来参加太子婚礼的镇南侯及其卫队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刺杀。虽说对方没能得逞,只是从后背射伤了司卿的左肩,但这足以成为轰动朝野的大事。
当时的经过是这样的。
太子司卿被皇帝临时叫去东城门迎候镇南侯。为了保证太子和镇南侯的安全,在这里执勤的金戈按照规矩清退了街上的行人。本以为周全无虞,谁知道在司卿即将接到镇南侯的时候,从远处射来一支箭。若不是站在司卿身边的金戈反应迅速,及时对司卿推了一把,那支箭恐怕就射穿司卿的后心了。
一切突如其来,让人毫无准备。纵然金戈在确定太子没有性命之忧且无数人用身体护住了他之后,第一时间去寻放冷箭的刺客,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见到。被提前清场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同样震惊的士兵。
司卿被立即送往东宫,请太医医治。受惊不小的镇南侯司瑛在随司卿同来的太子洗马梁大人的陪同下,去宫中参拜天子。
在行刺事件中需要负主要责任的金戈,带着一身冷汗和同样一身冷汗的兄弟们,一边在城门口仔细搜索,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一边向坐镇兵马提督官署的司钺求援。司钺来得极快,他到达的时候,金戈还一无所获。
司钺说:“虽说太子来此是临时安排,但这起刺杀,明显是蓄意谋之,背后的指使者,怕非同小可。刺客你是抓不到了,图个减免罪责,你就多留几个人,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就这么……算了?”金戈随手摸了一把即将滴进眼里的汗珠,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问。
司钺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睛盯着城门口隐约可见的血迹,不知道想着什么。
“大帅?”金戈小心地唤了一声。
司钺忽然皱起眉头,问:“舒裕哥今天在白虎围场请人狩猎对吧。我记得太子殿下就在受邀之列。”
“是啊。”
“还请了谁?”
“那请的人可多了,”金戈说掰着手指头说,“齐王殿下,谢四公子,玉镜公主,还有周将军家的那个淘气丫头……”
“玉镜公主也在?”司钺微感惊讶。
金戈笑道:“您不知道?您快把眼珠子钉进鹊园了,您能不知道?”
“我……”
司钺最近两天没有打听宋明臻的事,不是因为忙于公务,主要是两天前,他抽空去赫连府上探望赫连绰的时候,被赫连绰教训了一顿。
赫连绰在他面前,就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司钺不知道赫连绰是从哪里得知,他在宋明臻和太子订婚那天偷偷找过宋明臻,赫连绰非常生气,一边没命地咳,一边红着脸教训他:“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玉镜公主即将做太子妃,你偏还要招惹人家,这好歹只是让我知道了,要是被那些……咳咳……那些……”
“舒裕哥……”司钺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还要担心“长辈”不要“气大伤身”。
赫连绰推开司钺捧过来的水,捱过一阵因为咳喘而造成的心肺撕裂一般的疼痛,说:“在朝阳门你就更加放肆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吗?要是被陛下追究下来,且不说你,就是你一直心怀愧疚的玉镜公主,难道还有命在?你不是说,玉镜公主就是当年你遇见的小女孩吗?你就这么对待她?”
“我那天晚上实在是有话想问她,在朝阳门也是,我……”
“那也给我憋着!”赫连绰怒气冲冲地说,“以后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互不相干,别把你廉价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
“舒裕哥……”
“以后不要让我知道你偷偷摸摸见她,否则你就当我死了,别再来见我!”赫连绰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恨铁不成钢地说。
一边是他喜欢的姑娘,一边是他敬重的兄长,司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况且赫连绰说的没错,他和宋明臻这个样子,好像很难有个善终。
于是司钺再不敢在鹊园周围晃悠,也不敢在周雨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所以连宋明臻受邀参加了赫连绰发起的狩猎比赛也不知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知道,太子也在受邀之列,既然他在,宋明臻就不应该列席,可她竟然真的去了,也幸好太子临时有别的安排。
可是这一切怎么显得如此诡异呢?
司钺又问金戈:“你跑一趟白虎围场,把煌姐……嗯……冯将军叫出来,就说沈穆的行踪我有点眉目了,让她过来跟我一起查。”
“冯将军不在白虎围场。”
“什么?她没有跟在舒裕哥身边?”
“难怪你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金戈说,“冯将军被大将军调出城,去找周老将军父子俩了。”
“找他们做什么?他们不是快回来了吗?”
金戈的眼珠咕噜噜乱转:“说是……”
“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司钺吼道。
金戈一咬牙,说:“我也是看冯将军红着眼出去,才壮着胆子问的。听冯将军说,赫连大将军已经快不行了,想提前安排……后事。他想把赫连家的兵权连带大帅你,一并托付给周老将军。”
“放屁!”司钺火冒三丈,脸都黑了。他不相信赫连绰会把赫连家传了四代的军权交给一个已经不受他管辖的将领,不相信这种送信的事要交给他的知心人冯煌,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关键时刻!
原来是赫连绰,是赫连绰!
他要做什么?他杀储君做什么?杀宋明臻做什么?他在为谁杀人?!
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