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鼢鼠出洞

听了皇帝对司如意的处罚，周雨的全身都好像被丢到云彩上那样轻松，刚刚的困倦一扫而空。她当即表示，为了防止独自在家的母亲惦念，她要告辞回家了。

周雨要回家，宋明臻也不强留，妥帖地寻了两个护卫，令他们换上瑨国人的寻常服饰一路随护，然后送她出门。

守门的黎国侍卫跑过来，说：“公主，门外有一个自称桑家管家的人，带了礼物，想求见公主，说是感谢公主仗义相助。”

宋明臻看了一眼眼睛一闪一闪、嘴巴弯出个圆弧的周雨，转而对侍卫说：“对桑家管家说，只是因为司如意挡了本公主的路，本公主才逞了两句嘴上功夫，贵府的谢礼，本公主不敢承受。”

侍卫说：“桑府的管家说，知道公主您不求报答，不过他是受了他家大小姐之托而不是丞相之托送的礼物，只是一些时兴的闺中女孩子的小玩意儿。请公主不要推辞。”

专门强调送礼的人是谁，其中的含义就浅近几分，好像她们之间的帮助和感谢，与身份无关、利益无关，只关乎一个女孩子的荣辱和两个女孩子的情谊。

但其实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谁能把“谢家三公子的夫人”与“未来太子妃”如此喧闹的一场“未碰面的交流”，看得如此稀松平常呢？

所以宋明臻对侍卫说：“告诉桑府的人，就说承蒙之前谢夫人送给本公主一对精致的年娃娃，本公主时刻感念。这次帮忙，权当还了谢夫人的好意。本公主性子孤僻懒散，不善于结交朋友，以后有机会碰面，再叙情谊吧。”

侍卫应下，很快就把宋明臻的话传达过去。

周雨不解地问：“谢夫人真心感谢公主姐姐，你怎么就拒绝了？你不喜欢谢夫人吗？”

“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我不能收这份礼。”宋明臻说。

周雨更加好奇：“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周雨好像并不是为了寻一个答案，而是拣着话逗趣。

宋明臻立刻察觉到了周雨的小心思，开玩笑说：“喂……小狗呗。”

“什么喂小狗？”

“那就喂小米。”

“公主姐姐你又胡诌！”

哎，不胡诌不行啊，难道我要告诉你，我不收她的礼物，是不想在以后算计她的时候，心怀愧疚？像你这纯真的小丫头不多，不知道在污池一般的京城里，能不能一直快乐下去。宋明臻一边耍嘴一边想。

另一边，桑府的人对宋明臻拒收礼物早有准备，虽有遗憾，好在并不难堪，终于作罢了。

一场春雨一场暖，三月中旬，金陵城到处姹紫嫣红。可惜万般山水、千般花鸟好似和宋明臻没有半点关系，她一直把自己“囚禁”在鹊园里，渴望出去，又“害怕”出去。

因为和太子有婚约，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关注，更让人着恼的是，每次踏出鹊园，好像都会让宋明臻不大痛快，尤其如果有意或无意遇到司钺，这种“不痛快”就会成倍增加。

而司钺身为京城兵马提督，出现在街头巷尾才是正常的事。这就好比，宋明臻这只“鼢鼠”想觅食果腹，奈何“洞口”有一窝欢实的“猫头鹰”一直虎视眈眈，更尴尬的是，“鼢鼠”还曾胆大包天地和“猫头鹰”的首领攀过亲。

无聊又无奈的宋明臻，只好盘腿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吹风，碧落叫她进门她也无动于衷。

后半夜，外面的天黑得瞧不出模样，灯火在夜色中尤其显出意趣来。宋明臻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脸上痒痒的难受。她以为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小虫儿，闭着眼不耐烦地呼扇一下接着睡。可还没睡着，那绵绵的痒意就又点缀在鼻子和脸颊周围。

“唔——”宋明臻抗议一般地胡乱抹着脸，她的眉尖都耸了起来。

痒意依然没有停歇。

宋明臻气结，把被子蒙在脸上，忍着憋闷等着“罪魁祸首”放她一马，谁知“罪魁祸首”在她还没有重新进入梦乡的时候，轻手轻脚顺着她被子的边沿钻进去，继续作恶。

宋明臻的困意消散殆尽，猛地掀开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她要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不要命的虫儿，非要搅扰她的好梦。

咦？

不是虫儿，而是拿着一根新鲜的草叶一眼不眨盯着宋明臻的孤野！

“孤……”宋明臻大乐。

孤野立刻用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宋明臻不要出声。

哦，对了，碧落还在外间屋里睡觉。看孤野的样子，一定是要做“坏事”，怎么能惊动这个祖宗呢？

孤野把宋明臻放在衣架上的白底碎花外衫取下来递给宋明臻，手里还拿着一条防风的蓝色披风。

宋明臻一边坐在床沿上穿外衫，一边小声问孤野：“去哪儿？”

“桃花。”孤野回答。

要去赏桃花吗？想到之前孤野不知道从哪里扛回来的半棵桃花树，宋明臻激动的心险些飞出来。她也顾不上梳洗，在散乱的头发上簪了那支旧了的檀香木簪子，由着孤野背着出了门。

正在值夜的靳赢迎上来问：“公主这是要去哪里？末将为您准备马车和侍从。”

“不用，我有孤野，”宋明臻趴在孤野的背上，“给我准备一匹马。”

靳赢虽觉得不大妥当，奈何宋明臻坚持如此，再加上孤野确实难有敌手，便准备了一匹温顺的黑色战马送上去。

就在靳赢寻马的时候，孤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手里多了两小坛酒。酒坛子因为孤野的行动而摇晃，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声响。孤野赶紧把两个酒坛抱在怀里，心虚地朝宋明臻的房间看了看。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碧落睡得正沉。

背着碧落“寻欢作乐”，宋明臻觉得刺激。她放轻了呼吸，用最小的声音问孤野：“你还要带着酒？你要是喝醉了，我可搬不动你。”

孤野撇了一下嘴，似乎在说：“小瞧我！”

于是，宋明臻骑马，孤野牵马，在碧落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溜出了鹊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