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回到燕北之后,几次送桑仁宇礼物以致谢,都被桑仁宇退回了。桑仁宇只留下了周阳的亲笔书信,还告诉他说,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边关将军与朝廷官员互送礼物有违国法,只好将满载了好意的书信留下。将来周阳得陛下赏识,在朝廷得了美职,再约刎颈之交。
许是桑仁宇能掐会算,有先见之明,不过两年时间,周阳便来到了京城。
跟随父亲刚刚进京述职的时候,周阳本想亲自去桑仁宇府上致谢,只是他父亲说,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桑家和他的关系才好,免得给桑仁宇带来麻烦,毕竟现在,桑仁宇的胞妹已经嫁到了谢家,谢家若是刨根问底,不知道又会有什么祸事。
周阳认为父亲的话很对,所以直到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才在奉命去京郊巡查各路军队之前,带着妹妹周雨,去桑仁宇的府上拜会了一次。
今天一早,周雨因为偷喝了她爹和她哥藏了许久的白干酒,怕被她父兄察觉,打算去酒馆买些回来。她昨天也去了,只是酒馆里的白干酒卖光了,只好今天早些过去碰碰运气,谁知道和桑家的马车在酒馆附近迎面遇上。
桑仁宇正撩着车帘不知道和自家车夫说着什么,一抬头,恰好看见骑着马精神抖擞的周雨。周雨也注意到了桑仁宇,且发现马车里不止坐着他,还坐着一个眉眼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小姑娘。
“君怀哥哥……”周雨脆生生地喊道。
桑仁宇,字君怀。因为周阳唤他“君怀兄”,所以周雨跟着喊“君怀哥哥”。
见到周雨,桑仁宇立刻叫停了马车,撤换了落寞的表情,笑着说:“原来是周小妹妹。自从令尊和令兄出门办差,妹妹你好像自在多了。有空来我家玩,我父母十分喜欢你,昨天还念叨你呢!”
周雨又是羞涩又是激动,说:“我自小在燕北长大,最是没规矩。丞相大人和夫人不嫌弃我,我可真是……真是……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桑仁宇哈哈笑了几声,随即完全拉开车帘,指着身边的桑盼希对周雨说:“这是堂妹盼希,要随我去慧昭公主府接妹妹回家小住。你若能常来,姐妹们还能做个伴。”随即他又对桑盼希说:“妹妹,这个就是昨天母亲跟你提到的将门小英雄,闺名周雨,长你几个月。她可是亲自迎战过北狄毛子,立过战功的!”
桑盼希浅笑着低头行礼,说:“盼希问周雨姐姐康安。”
周雨自从来到京城,拜当初梁王司慕在立春那天举办的“洗寒请暖”聚会所赐,周雨见到了许多世家大族的姑娘,个个容貌好、举止雅、言语柔。本以为自己也算见过世面了,今天遇见桑家姑娘盼希,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标致清雅的绝色女子,而这个女子,比自己的年纪还小!
第一次被称呼“姐姐”的周雨有一瞬的慌乱,下意识学着他哥与同袍见面时的举止,对着桑盼希行了个抱拳礼:“幸会幸会,以后鹰崖狼窝,多多照应!”
桑盼希和桑仁宇都瞪了眼:“……”
坏了!周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行错了礼。
哎,她虽不能说是生活在军队里,但因为父亲和哥哥都在军中供职,染上了一身行伍习气,直到临进京前,恨铁不成钢的周将军才命令女儿改掉那些男人的礼节,专门寻了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嬷嬷,教她女孩子的礼仪和女红刺绣。
但不得不说,还是太晚了。
周雨在匆忙改对桑盼希行女子礼的时候,羞得直想从马背上翻下去,找个地缝藏起来,忙不迭地说:“不对不对,我是想说,以后女红针线,多多……嗯……多多……指教……”
“哈哈哈哈……”
桑仁宇浑不在意周雨不伦不类的礼仪和比礼仪还要不伦不类的问候,笑着对桑盼希说:“怎么样,我说这位妹妹有趣吧?”
桑盼希也露出花朵一般的笑容来,说:“难怪伯父伯母都夸赞她,果然不是深宅大院里的俗物。”
虽听出了真心夸赞的意味,但周雨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夸她。她只觉得唐突了美人。
“少爷!少爷!”正当周雨窘迫的时候,桑丞相府上的小厮匆匆忙忙骑着马赶过来,临到桑仁宇面前的时候,几乎因为跑得太快而勒不住马。
幸亏桑仁宇现在心情好,所以只是说:“当众喧哗,纵马游街,若伤了人,小心你的皮!什么事,催得你这么急?”
来人顾不得擦满头的大汗,说:“陛下刚刚派了宫使来,说要传少爷去御书房商议朝政。”
桑仁宇残存的笑容完全散了,皱着眉问:“陛下还派了谁,你可知道?”
“小人问了,但宫使也不知道。请公子快点骑马赶回去,老爷就在府门口等着公子呢!”
桑仁宇猜测,陛下急召十有八九是为了楚王呈上去的两封密函,哪里敢耽搁。他一边从马车里钻出来,一边对小厮说:“我和谢三公子约好,今天接小姐回家小住。你就替我陪着小小姐去趟公主府吧。”
“小人?”小厮表示十分为难,“小人……身份地位,恐怕……”
恐怕什么?自然是怕被司如意为难呗。司如意敢把桑家大小姐欺负得无立锥之地,他一个丞相府小厮,哪还有胆量说话呢?
与此同时,对司如意的名声也有耳闻的桑盼希也弱弱地喊了一声“堂哥”,以示胆怯。
桑仁宇顿时犯了难。
有皇命急召,他自是不能陪同了,可若没了他镇场面,司如意会放人吗?难道不会欺辱年幼的桑盼希?可是若一起回去,桑仁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宫中出来。原本已经约好,临时又反悔,这让本就心中烦闷的桑晴兮怎么想?若是司如意借此挑衅戏弄桑晴兮,又该怎么办?
桑仁宇一时进退两难。
“君怀哥哥……”周雨低声唤道。
桑仁宇寻声望向周雨。
周雨说:“如果君怀哥哥信得过我,我愿意替你把晴兮姐姐接回来。”
“你?”桑仁宇惊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