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宋明臻”这三个字的时候,司钺好像忽然窥探到了错综复杂的事情中的破绽,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欣喜,而是一股直穿心腹的痛楚。
纵观整个金陵城,能调动军队而不受司钺挟制的,除了陛下和英国公,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从黎国来和亲的玉镜公主宋明臻。
她的和亲卫队中的士兵,是黎国中的精英,就是在瑨国,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而且,玉镜公主想要安排他们做什么,是不需要向瑨国皇子司钺报备的。
更重要的是,宋明臻不止有军方势力,还和瑨国的很多杀手组织有勾结,这是在宋明臻进京之后不久,司钺就察觉到的事。
军队埋伏、杀手追捕,两相配合,就算有通天入地本领的沈穆,也不会讨到好果子吃。
那么,宋明臻为什么要盯上沈穆?
哦,是了,或许是为了太子。
宋明臻早就知道,既然楚王已经心有所属,那么最有资格和她和亲的,便只有太子殿下。司钺不知道太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沈穆探查到了多少内容,但如果宋明臻真的要嫁给太子,那么就和太子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为了保住太子、保住自己将来的地位,宋明臻布局抓人,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样想着,司钺已经出了一身汗。阳光刺眼,司钺觉得今天实在燥热得厉害。
包德胜迟迟没有收到司钺的任何回应,且察觉到司钺的脸色越来越差,以为司钺在为自己没有资格迎娶黎国公主、在瑨国站稳脚跟而不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越过木讷的司钺,继续向鹊园奔去。
将包德胜捧过来的圣旨随意丢在桌子上,宋明臻喝了一口快要放凉了的茶水。她懒得应付宫里的那些人,不过她也知道,恐怕以后要常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碧落拖了个凳子,一屁股坐在宋明臻面前,问:“这算是什么破事啊。瑨国皇帝没有把司慕逐出京城,说明他已经确信,那个太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只是谢迎天扶持了二十多年的傀儡。他到底在犯什么傻,这时候了还要把你嫁给太子?等将来他杀了司卿,甚至拔了谢家这棵大树,你怎么办?”
“我?”宋明臻瞧着碧落傻乐,“我带着你和孤野浪迹天涯呀?”
“又没正行了!”碧落推搡了宋明臻一下。
“你不愿意?”宋明臻继续开她的玩笑,且越发兴奋,“你要不愿意,我就把你丢给李素生,跟孤野我们俩去浪迹天涯!”
碧落好像吓了一大跳,眼睛顿时睁大一倍,脸颊却红了,且那红色恣意泛滥,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她慌张地说:“你瞎说什么?什么李素生?关他什么事?”
“咦?每次人家一来鹊园,红着脸往人家跟前凑的人是谁呀?我可发现了,只要李素生来鹊园,我就得遭罪。”
“什么?遭什么罪?”碧落已经不知不觉被宋明臻带进沟里去了。
“他来的那一天,你做的饭一定不好吃,要么盐放多了,要么就是没放。上次他来,你把那么一大块鸡蛋壳跟着鸡蛋一起炒,硌得我牙疼!——哼,也不知道某人做饭的时候再想什么。”
“你胡说!你就是胡说!才没有呢!”碧落一边红着脸狡辩,一边逃也似的往外走,“你这没良心的,我今天不给你做饭吃!”
宋明臻及时地拉住了她,说:“你害什么羞?”
“我才没有呢!”碧落试图甩开宋明臻的手,却没有成功。
宋明臻把碧落拉回身边来,说:“李素生人又聪明脾气又好,而且胆识过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你也有好感。”
“真的?”碧落激动地问。不过话刚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暴露了,赶紧扭过头去。
宋明臻又笑起来,说:“当然啦。他对我只是恭敬,对你却是亲切温柔,特别有耐心。当初帮他逃出黎国来到瑨国,你不知道费了多大心血,送他出关的时候还受了伤,他难道不知道?难道不感激?你这么好的姑娘,被他看上也不奇怪吧。”
“可是……”碧落含糊不清地嘟囔,“我那么笨,什么都不懂,给你们帮不上什么忙……”
“说这种话,你是想逼着我夸你吗?”宋明臻单手揽着碧落的肩膀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比孤野陪伴我的时间还要长。要是少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是最不可替代的人。”
“寒儿……”
“不要过分感动,我就是怕你一会儿真的不给我做饭。”宋明臻适时地破坏气氛。
碧落“噗嗤”一声笑了。她们两个人之间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还真是让人难为情。碧落瞧着宋明臻甩着手臂坐回藤椅,说:“我在说你和司卿的婚事,你扯那么多闲话做什么!”
宋明臻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圣旨,说:“那个呀,只是司瑞骗皇后和整个谢家的障眼法。我绝不可能嫁给司卿。”
“可是司瑞下了圣旨,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呀。”
“司瑞要对付谢家,必须有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军队。京城周边的军队水太深,很难判断他们忠于谁,司瑞要去外面调兵。这场婚事,是为了迷惑谢迎天和谢皇后,争取调兵的时间用的。”
“现在天下太平,司瑞再怎么小心,也很容易被谢迎天察觉吧。”碧落有点担心。
“所以才要找借口啊,”宋明臻说,“瑨国国储和黎国公主大婚,各路藩王和将领前来祝贺,名正言顺。某些将领为了自身安危带点精兵,好像也无可厚非。司瑞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韬光养晦,算计人心,必定培养了许多可以依靠的手下。谢迎天总是小瞧他,这也是谢迎天屡屡比不过叶明德的原因。再者说……”
“嗯?”
“再者说,楚王司砚还在川蜀焦头烂额地整治地方官呢,司瑞这么看重他这个儿子,定不允许他有什么闪失。一个多月,足够司砚收拾好残局,带着功劳回京,不至于流落在外面做人质、受威胁。司瑞为这个儿子,打算得总是很多。”
为司砚打算得很多,至于其他的儿子,司瑞就不大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