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桑仁宇迎进门之后,谢寿不想自讨没趣,又躲了。
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桑仁宇看不到妹妹的脸色,心里更是心疼,只是也知道这是在谢府,不是儿时在自己家里,所以只能忍着难过,捡着无关痛痒的话题跟妹妹聊天,大概推测妹妹的情绪。
桑晴兮如何不知道哥哥的想法?她不想让家中的父母和眼前的哥哥担心,所以打起精神应付哥哥。
桑仁宇笑了笑,说:“眼看天越来越暖,怎么惹了风寒的人这么多?妹妹你自小体弱,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是。父亲和母亲近来身子好吗?”桑晴兮问。
“好!”桑仁宇像是要跟谁抢答一样急忙说,答完之后又觉得露了痕迹,忙又补充道:“父亲还是老毛病,肩膀总是酸痛,刘太医的法子越来越不管用。父亲昨天还说,以往这样的时候,你总会给他捏一捏揉一揉,他就舒服多了,现在却不行了……”
桑晴兮轻轻叹了一声,说:“是女儿不孝——母亲怎么样?”
“母亲倒很硬朗,就是眼睛不大舒服,都是给孩子抄经文弄得。她原本想来看你的,我……我没让……”
看到如珠似宝的女儿受了欺辱,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心疼?两厢见面,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大哭一场,若是生出什么病痛来,更是不好。桑仁宇这样做,桑晴兮感激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怪罪。
所以桑晴兮说:“谢谢哥哥,也替我谢谢母亲。”
桑仁宇鼻子有点酸,干咳了一声,说:“一家人,谢什么。”
屏风里面,半晌无声。
桑仁宇又打哈哈:“堂妹小希前几天来信,说想你了,某天做梦还梦到了你,说是梦见你带她去白绫山上吹风,她跑得慢,没跟上你,再一抬头就找不到你了。看来那丫头是真的想你了,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回乡住一段时间吧,权当散心了。”
“好,都听哥哥的。”桑晴兮一如未出阁时那样乖巧。
又是半晌无声。
桑仁宇终于坐不住了,要告辞离开,说:“母亲盼着你的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她,晚了她就要自己赶过来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去川蜀了,快的话也要一个月才回来。你多保重。”
“劳烦哥哥告诉父亲母亲,就说我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女儿不能在二老膝前尽孝,还要拜托哥哥尽心。川蜀山高水远,万望小心。”
“好,一定。你好好休息,不要送了。”
“是……”桑晴兮站在床边,隔着屏风望着桑仁宇,看不出表情。
桑仁宇已经迈出了左脚,忽然,他收了回来,转头望向桑晴兮。
“哥……哥?”桑晴兮明知道桑仁宇还有话说,但看他真的停下脚步,她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桑仁宇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晴兮,愿不愿意回家?”
“什么?”桑晴兮忽然意识到,桑仁宇说的“回家”恐怕不是单单“回家”那么简单。
桑仁宇:“以你的身份,是不需要跟别人共事一夫的,哪怕那个人再尊贵,咱们桑家也不需要牺牲你一个女孩子去挣什么荣华富贵。你不高兴了,过得不舒服了,尽管回来。父兄虽没有纵横朝野,但保护你,还是有能力的!”
桑晴兮没有马上回复哥哥,因为她做不到。
她的眼圈红了,气息也不稳。声音打颤,怎么说话呢?
她自然是顾虑过桑家的利益,所以不敢在丈夫面前提什么要求,不敢在司如意面前表示抗争,就是在哥哥面前,她也在隐忍。可是,她的哥哥告诉她,桑家不需要她牺牲,只需要她幸福。桑家是她进的资本、退的后盾。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有多庆幸,庆幸自己生在桑家。
桑晴兮调整了一下情绪,对哥哥说:“他一向待我好,这次更是觉得亏欠我,我还不想离开他。至于慧昭公主,她已经搬出了府,与我没有什么交集,以后会好起来的。”
桑仁宇:“以前没有慧昭公主,谢家是安乐窝;现在有了她,谢家怕要成是非地了。我知道你跟谢寿情谊深厚,但越是大家族,在利益面前越是薄情。若是你和慧昭公主能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哎,你且珍重吧!”
说完,桑仁宇跨门出去,留下桑晴兮一个人百感交集。
桑仁宇离京之后,京城好些天没有新鲜事发生,显得平静了不少,反倒有件事引起了一点点波动。
原本被要求于二月二十三之前离开京城去往藩地的梁王殿下司慕,竟然在二月二十四那天还安稳地呆在京城,且一点没有动身的意思。有了解内情的宫中内侍透露,二月二十二那天,梁王司慕进了一趟皇宫。人们都认为他是去和他的父皇、母妃辞行的,可是他只见了皇帝陛下,根本没有进后宫。
他和陛下秘谈了很久,此后,便安稳地呆在了京城。
不过皇帝陛下就没有那么“安稳”了。据说梁王殿下离开之后,陛下吐了一口血,病情加重,之后的六天都没有上朝,往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皇后娘娘在梁王离开之后就听说了陛下吐血的事,匆匆忙忙赶来探望,却被拒之门外,甚至之后的六七天,皇后娘娘也没能见到陛下。
心急火燎的皇后娘娘于是让太子殿下跪在大殿外面请求侍疾。还在因为二月二祭天那天失手烧了礼服而被罚在宫中反省的太子殿下,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完全摸不着头脑。更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不过是默默无声地跪在他父皇的寝殿外,连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遇见了“祸事”。
陛下听身边的太监说,太子跪在门口请求侍疾,竟然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太子心惊胆战,壮着胆子闯进去,陛下抄起身边的药碗,狠狠地朝着太子扔过去。那药碗不偏不倚正撞在太子的额头上,撞得太子额头立时就破了,冒出血珠来。太监宫人们谁也不敢上前医治和安慰,所以太子殿下最终匆匆磕了个头,悻悻地离开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