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我的孩子?”老摩尔歪着头打量身边的猎魔人,很快从一开始的狂喜中冷静下来,起了疑心。
面前这个身形修长,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与记忆中的瘦不拉几、一身排骨的少年相差甚远。
算算年纪,自家孩子该是一个接近十五岁的少年,可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少年人的活泼和开朗,表情动作处处透着成熟,说十八九岁还差不多。
猎魔人的目光,不时看向三个小混混被拖走的方向,冷漠到了极点。
老摩尔只在开了几十年肉店的屠夫,和酒馆里沉默寡言的冒险者身上看到过这种漠然。
让普通人敬而远之。
老摩尔也不例外,但他又觉得对方的眉目之间,偏偏有种深入血脉的熟悉感。
“你眼睛花了吗?当然是我们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种,绝不会认错,”苏茜理了理怀中的襁褓,亲热地拉住猎魔人的手,“一年多了,分开的时候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长相变化再正常不过。”
“看这眉毛、鼻子、嘴巴,是我家罗伊没错!”
苏茜上下打量,满脸欣慰,
“不过高了,也壮了,雷索大师教导有方,把你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萝卜头,训练成了强壮的男子汉。”
“你长大了。”
苏茜偶然对上猎魔人暗金的眸子,扫到他类似于混血精灵的耳朵尖,好奇道,“我的孩子,你的眼睛和耳朵怎么了…”
“我通过了青草试炼,成了猎魔人,五官部分特征就变得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具体原因,等回去后再解释。”罗伊安慰地捏了捏老两口温热的手掌,别过头,没人看到的地方,皱了皱眉,脸上矛盾之色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间他与老摩尔夫妻分开了一年,此时再见老两口已然头发花白,老态尽显。
但他能感受到,两人发自内心的关切从未改变。
可他却不同于从前,不太适应两人那灼热的眼神。
“对了,老爹,刚才那三个混蛋打你了,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
“让我看看伤口。”
罗伊固执地为老摩尔检查了一遍身体,不由心头一沉,老人的体质老人腰腹、后背、脖子,都有拳脚殴打造成的旧伤。
这些伤势表面看都已经愈合,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继续拖下去,哪天爆发出来,就会令他丢掉半条命。
观测之中,老摩尔体质也因为伤势衰弱到了4点,甚至不如一个常人。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受罪了。”
罗伊咬了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一瓶金盏花药剂、不由分说地让老摩尔喝下。
魔药对普通人而言相当于剧毒,但罗伊在牛堡调配的药剂对普通人也适用。
喝完药剂,老摩尔顿觉一股热流滚入肠胃,身上的淤伤带来的痛苦似乎少了那么一点儿,不禁感动地握住罗伊的手,浑浊的眸子渐渐有些湿润。
“我的孩子,看看这边,小家伙肯定认出你了!”
这时苏茜大妈叫了一声,怀中的婴儿不知何时恢复了安静,黑亮的大眼睛转向猎魔人,像星星一样闪烁好奇之光。
婴儿的感觉很敏锐,似乎察觉到与面前之人的血缘关系,在老两口惊讶的目光中主动朝猎魔人伸出白嫩的小胖手。
“看样子小米诺很喜欢你,不愧是亲兄弟!”
“他叫米诺吗,可爱的小家伙。”罗伊蹲下身体,轻柔地挠了挠婴孩儿的肉肉的脚丫,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又从脑袋后的兜帽里把正在打瞌睡的歌尔芬·黄狗提出来,把一张狗嘴拉成了大饼,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那张纯真稚嫩的笑脸让猎魔人的心莫名变得柔软。
分别一年,突然间多了个弟弟,颇令他措手不及。
不过这样也好,当自己再次离开,老两口也有个亲人陪伴。
“要不要抱抱他?”苏茜诧异地看了一眼温顺得出奇的黄狗,没来得及问,儿子已经把它塞回了兜帽。
“待会儿吧,你们待在这边,”罗伊最后摸了摸婴儿光溜溜的脑门,站起身,“我的朋友会帮忙收拾菜档,我得先去处理那三个小混混。”
“罗伊…”老摩尔支支吾吾地说,“别把威利帮的人得罪太过火,不然咱们以后没法在诺维格瑞混下去。”
“我自有分寸。”猎魔人转过身,脸上笑容消失。
在围观者惊惧的目光中,进入阴暗的巷子里。
……
“这三个家伙,被我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现在变老实了。”奥克斯将手指节捏的一阵脆响,满脸意犹未尽。
以文森特为首的三个小混混烂泥一样瘫倒在墙角,身体被汗水湿透,看不出任何伤痕,然而脸上鼻涕眼泪口水横流,双眼无神地望着天,嘴巴不停开合,喃喃自语,完全没了菜档里的猖狂。
熟悉人体结构的猎魔人有很多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并且足够隐蔽。
“当初我和瑟瑞特还没离开诺维格瑞,本地帮派曾派人到菜档找过老摩尔麻烦,妄图收取保护费,被咱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消停下来。”
奥克斯摇了摇头,语气冷了下去,“没想到我们前脚刚走,这群王八蛋后脚就把账算在了老摩尔夫妇身上。说起来还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的家人,当时该再狠点!”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
罗伊面露感激地说了一句,目光转向三个混混,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手,没反应,“啪啪!”
连续三记耳光,小混混捂着红肿的脸颊回过了神。
然后下意识地龟缩在墙角,满脸惊恐,裤腿涌出湿热的痕迹。
“魔鬼!猎魔人,魔鬼!”文森特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没想到自己一语成戳,真的有变种人冒出来替老摩尔出头。
更可怕的是,还不止上次的两个,而是整整四个!
“闭嘴!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不想再受折磨,就老实回答问题!”罗伊指着先前踢了老摩尔几脚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你叫文森特?威利帮的老大是谁?”
文森特狠狠地瞪了猎魔人一眼,沉默不语。
“小子…走着瞧,老大迟早会帮我们报仇,让你们,从世界上消失!”
旁边黄背心的肌肉男混混忽然放了一句狠话,然后被奥克斯一脚踹翻在地。
“刚才还没有被折腾舒服…要不要再试一试屁股开花式?”奥克斯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
“别!不要折磨,不要屁股开花!我说,”肌肉男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老大是阿尔方斯·威利,统治着诺维格瑞最大的帮派!”
“乖乖合作,自然能少吃点苦。”
罗伊狠狠地拍了拍文森特的脸颊,沉吟了片刻。
白狼混迹在诺维格瑞的时候,与四大黑帮产生过深入的交集。
不过那是十年以后,那个时期,诺维格瑞永恒之火在瑞达尼亚的皇帝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的支持下,派遣大量女巫猎人残忍地扫荡全城,铲除非人种族、术士,而四大黑帮则浑水摸鱼,暗地里借机发展势力,慢慢发展成为诺维格瑞四大巨头。
权力大到什么程度?
连尼弗迦德和瑞达尼亚的皇帝陛下都拿他们没办法,接手城市前,还得看黑帮脸色。
但现在北境战争尚未爆发,世道还没那么糟糕,四大黑帮影响力不如后世。
不过仍然是普通百姓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诺维格瑞四大黑帮,除了老威利,剩下的三个帮派老大又是谁?”
“别打,我说!”混混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三位老大…屠夫克里弗、乞丐王法兰西斯·贝兰,以及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
罗伊眉头舒展,前两个家伙他倒有过耳闻,但收藏家,他不记得四大黑帮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该是西吉斯蒙德·迪科斯彻吗?也对,那个间谍头子目前应该隐居在幕后,尚未发展黑道势力。”
罗伊差不多确定了这个猜测,又问,“四大帮派各自负责诺维格瑞的什么生意?”
“猎魔人,你们打听这种事干啥!?”
“我问你答,再多说一句,舌头抽出来喂狗!”
文森特在猎魔人暗金的瞳孔注视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废话,“乞丐王控制着诺维格瑞的盗贼和乞丐,负责所有偷窃和乞讨的生意;屠夫掌握着全部放贷和大部分保护费生意,集市这片的保护费也快要划分到他的名下;收藏家经营着洗浴中心、大部分酒馆,无论是谁在诺维格瑞举行宴会和活动都需要借助他的经营场所。”
“那老威利了?”
“我们老大,”文森特顿了顿,“经营赌场、地下格斗场,以及妓院!”
“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叫塞浦里安·威利?”
混混惊疑道,“你,你听说过少爷?”
罗伊心头一动,
“那就没错,阿尔方斯·威利,也就是‘霍桑一世’。”
他的儿子,名声更加响亮,在未来被称为“霍桑二世”,用霍桑(狗娘养的)这个丑陋的词汇来形容,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地招人恨。
在未来,虐待狂魔兼心理变态的“霍桑二世”更试图伤害希里。
“不过目前看来,‘霍桑二世’尚未成长起来、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
……
罗伊又询问了诺维格瑞永恒之火教会、城市管理阶层的情报,不过文森特三人只是帮里最普通的成员,了解到的信息有限。
“公事办完了,现在轮到私事。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不断来找老摩尔的麻烦,敲诈勒索他,是自作主张,还是因为帮会高层、或者阿尔方斯·威利的命令?”
“这…”文森特怯怯地扫了一圈像四尊雕像一样站在周围的猎魔人,嗓子发干,继而一咬牙,反问道,“猎魔人,据我所知老摩尔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没背景也没钱,你们犯得着为了这种乡下的泥腿子得罪咱们?”
年轻的猎魔人突然冲三人狰狞一笑,露出整齐而雪白的牙齿,白的发光,同时五指勾勒出青色的倒三角法印。
文森特眼前一花,脸色僵硬,老实了下来,
“这是,威利老大的命令。”
罗伊面笼寒霜,“堂堂威利帮派的头领,为何刁难一个小人物?”
“半年前,两位大师给老摩尔撑腰,让老大吃了亏,脸面无光,怀恨在心。”小混混嗫嚅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惧,“老大最欣赏…小人物的挣扎、和绝望,说是充满了诗意。所以慢慢折磨他…出口气。”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妈的变态!变态的帮凶,你们也得付出代价!”
“唰”
古威希尔出鞘。
雪亮的剑身反射寒光,晃得三人脸白如雪片。
“冷静点,小子,现在人多眼杂。”瑟瑞特阴冷的目光从三个亡魂大冒的家伙身上扫过,“弄死他们,收尾麻烦。”
“要动手,至少得做点准备…所有麻烦一并处理!”
罗伊歪着脑袋想了一秒,深呼吸,平复下躁动的心情,“说的也对,几个小喽啰,杀掉也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从病根上开刀。”
“不过欺负了老摩尔大半年,饶不了你们!”
脑海中,再次钻出刚才三人恶毒的咒骂。
罗伊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为了让老两口平静的生活不受打扰,他都敢跟镜子大师打赌,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却在背地里玩阴的!
怎么敢?
小巷里。
猎魔人身形鬼魅地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冷冽的剑光几次跳跃。
“唰唰”
鲜血飞溅,三只断臂腾空而起。
三个小混混捂着光秃秃的手腕鬼哭狼嚎,躺地打滚,像只丑陋的肉虫一样蠕动。
“帮派的规矩我懂,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今天这三只手作为见面礼…给霍桑一世送回去,顺便带个口信儿,明天,我将登门拜访!”
“小鬼,你用词不当…”光头大汉,奥克斯兄弟,坚定地站到他身边,“不是‘我’,而是‘我们’,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个狗娘养的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