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半夜。
经历了富江这一着,两人倒是没了多少睡意。
吴行知坐在沙发上,提着酒壶,浅见灵竟然也凑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杯子:“吴先生,一个人饮酒多没意思,我陪你喝一杯?”
吴行知瞥了她一眼,心说对方惊魂未定,估计想借酒压惊。
“你能喝多少?”吴行知开了一瓶新的清酒放在对方面前。
“不知道。”浅见灵提起清酒,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上半杯:“我从来没有喝过,不过我爸爸很能喝,我酒量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她浅浅泯了一口,顿时姣好的五官拧成一团。
“好难喝!”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啊!”
吴行知没有去看她,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酒精可以让自己忘记痛苦,获得短暂而虚幻的快乐。”
“对于我来说”他顿了一下:“大概是习惯吧。”
不仅仅是因为醉生梦死的任务,江湖中混迹久了,倒也习惯了随时喝上两口,酒精能对自己身体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弱,以现在的体质,大概能有三个萧峰的量了。
“忘记痛苦吗?”浅见灵愣了一下:“需要依靠酒精去忘记的痛苦,一定很深刻吧?”
她闻了闻杯中酒,皱了皱眉头,索性直接喝了一大口,用力捂住嘴巴防止口中的液体吐出来,挣扎了片刻才勉强咽下去。
肉眼可见,对方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
她长呼了一口气,身子软软地躺在沙发上面,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吴先生——”
她软软地唤了一声。
“你每天这么冷漠,肯定也有很多痛苦吧?”
她往吴行知身旁蹭了蹭,嘿嘿傻笑了一声:“可以说给我听哦,我啊,最擅长排解痛苦了,就就像清理霉菌一样”
“”吴行知默默地往旁边坐了坐。
这个人,醉得也太快了吧?
见吴行知没有回应,浅见灵嘤咛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脱下鞋子,将两只白嫩的腿抬起来搭在沙发上面,整个人如同小猫一般蜷缩起来。
“空调是不是关掉了好热啊”
她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子,伸出手解了两颗纽扣,这才傻傻地笑了几声,嘟囔道:“晕晕乎乎的,这就是喝酒的快乐吗?”
吴行知没有理会她,自顾自思量着。
接下来几晚,估计还得继续出去狩猎鬼怪,现在任务的进度才五分之一,如果要在七天之内完成进阶人物的话,即使排除掉裂口女的剪刀,也得再消灭七只鬼怪。
进度还需要再加快一些。
不过,说起来,似乎相比于浅见灵,自己更容易吸引鬼怪。
无论是最开始的伽椰子,老太太,还是今晚的裂口女,都是自己先碰上的。
对于完成任务来说,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运气吧?
有好运之人这个状态,也许自己不需要太刻意寻找,也能够凑齐任务需要的鬼怪也说不定。
这时,一声啜泣声打断了吴行知的思路,吴行知转头望去,却见浅见灵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泪滴。
“彻底醉了啊——”
吴行知想起前世的时候,每次与朋友喝酒,微醺之时众人都很兴奋,仿佛自己千杯不倒,等到喝多了之后,众生相便一目了然了。
一般男的喝醉之后行为千奇百怪,有特别激动的,有极为疯狂的,有倒头就睡的,而女的喝醉之后却千篇一律——
基本上都会痛哭。
“吴先生——”浅见灵一双泪眼模糊的眸子望过来,“我觉得好难受啊。”
她把握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感觉堵堵的。”
“一定是不小心又长出好多霉菌了。”
吴行知没有说话,对方似乎也不期望吴行知的回复,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得得好好清理才行。”
“不然,就会像爸爸一样,痛苦死掉的——”
“吴先生,你知道吗?”少女蹭过来抓住吴行知的胳膊,脸凑近了些:“他原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即使工作再忙,他每天也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我,虽然很累,但是他脸上永远都是笑着的,他说,虽然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面都会有很多痛苦,但是不能被痛苦击倒,经历过的快乐永远都会藏在心里,像一团火一样。”
“对我来说,那时候的回忆,就是那团火。”
少女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后来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步一步将整个家拉入深渊,最后为了逃避,选择自杀。”
吴行知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倾诉,是一个俗套又普遍的故事。
原本平静温暖的家庭,父亲突然染上赌瘾,至于是主动染上还是被人下了套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自此性情大变,输光了家当,欠下了巨额的负债,甚至抵押了唯一的房子,然后找了一栋高楼纵身一跃。
母亲承受不了这种痛苦,独自割腕随之而去。
所以的一切都压在当时才刚入高中的浅见灵身上。
虽然有社会保障,而且人死债消,欠款自然和浅见灵无关,但是带着浅见灵唯一温暖回忆的房子不可避免地属于了债主,对方对于一所闹鬼的房子自然不感兴趣,愉快地接受了浅见灵分期还款赎回房子的意愿。
债主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她可以继续住在自己家里,条件是赌上她的一切,一旦不能按约还款,债主自然可以用少女本身赚回来。
“那时候,我很恨他。”少女闭着眼睛,面色平静了一些,“但是,他说得没错,只要心中的火不熄灭,人是不会被痛苦击败的。”
“他们肯定是累了吧,所以才会选择逃避掉所有的一切,选择死亡。”
“我还不累,还可以带着他们的份,努力活下去,所以,关于他们的一切,绝不能被别人夺走。”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死。”
吴行知沉默了一会,他对于少女的故事很难感同身受,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目标,在这之前,绝对,绝对不能死。
“那就继续努力地活下去吧。”吴行知语气难得地带了些温度,道:“只要活着,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少女没有回应,吴行知低头望去,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泪滴,小嘴无意识地嘟囔着。
“又生出霉菌了霉菌”
吴行知愣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对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太轻了,根本不像是一个花季少女的重量。
吴行知回到窗前,喝了一口酒,望着窗外已经所剩无几的灯火。
“霉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