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此时在大昭寺内,境觉的禅房中,浅酌慢饮。
“佛子,跟您猜的一样,景王那边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怎么说?”陆离问道。
境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也跟您推测相同,景王给出承诺,到时候会把你绑来交给大昭寺。”
说着境觉递过了信件,上面果然如此。
陆离无奈摇摇头,这种一点也不如所料的情况真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现在他就更加笃定这个景王丝毫的底牌都没有了,能用的办法也就是这些,还自以为是。
到最后一定会成为这位皇帝的盘中餐。
“砧板上的肉啊。”
陆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同时也感叹自己的实力,如果现在有更强的势力的话,这事情就不用如此涉险了。
甚至他可能直接会找到李正婴去谈及此事。
可如今他人微言轻,就算见到了李正婴对方也会一笑置之。
境觉微微颔首,并没有说什么。
陆离叹息一声,知道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如今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定局,那他就只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想到此处,陆离直接问道:“另外那四位都通气了吗?”
“佛子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陆离缓缓点头,说道:“我跟大师交代的事情就拜托了,这次万一事情不成的话,跟我弟弟交代好一切。”
“我等定然全力护佑佛子周全。”
“别冲动,一切按照安排行事,否则事情无法解决。”
境觉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佛子,老僧实在不解,凭借对方核心成员的实力,我五人足以横扫,为什么还要如此曲折?”
陆离突然沉默了,境觉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其中的利害他却并没有告知。
无论是大昭寺还是整个佛门,此时都是在尽心竭力的为他办事。
陆离一方面是觉得这里面涉及到的秘新太多,不想让这些出家人染尘,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大昭寺牵连的太深。
毕竟佛门本身跟这件事情没有太多关系,针对兖州城的这些百姓,佛门或许会有责任,可这种事态却很好平复。
可要是佛门在如此深入下去,最后能落下的除了名声之外,就有来自大魏的关注。
佛门成大势,绝不是大魏想要看到的。
陆离摆了摆手说道:“方丈,这件事情我自有计较,您别再问了。”
换做旁人,陆离还会找个借口,可境觉既然一切都听他的,眼下他并不介意剩下这个麻烦。
再完美的谎言都是有漏洞的,语气编造些谎话引起境觉的怀疑,不如说的直接一点。
按照境觉现在的态度,陆离相信如果全然告知,境觉一定会反对这件事情,甚至一开始就拉着佛门上千名弟子大举进攻。
那样的结果绝对不是陆离想要看到的。
诚然,这其中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大昭寺一拥而上,陆离这个佛子的身份就会在大魏皇帝那里坐实。
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但皇帝还不会在意,可如果让他知道佛门是通过自己的授意才如此的,陆离无疑又给自己添了麻烦。
境觉叹息一声,道:“佛子像是有很多顾忌,不让老衲问,自然也就不问了。”
此时的境觉语气中颇为无奈,虽说猜不到其中的隐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佛子的顾忌之一还是怕处理不好跟佛门的关系。
“阿弥陀佛,佛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陆离缓缓摇头,道:“没有,之后就有劳方丈了。”
境觉微微颔首,“贫僧再去与师弟他们交代一下。”
啪的一声。
镜池愤然拍了一下桌子,情绪很是激动。
“镜池,别忘了你是个出家人,现在连情绪都控制不了了吗?”境觉训斥道。
镜池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在睁开的时候,眼中那种怨气消失了不少。
“师兄,不怪镜池生气,对于佛门来说,佛子不容有失,这次的事情佛子既然说了,就说明他也没有完全拒绝佛门,可又安排下这么一个以身犯险的计划,这还是要极力与佛门撇清关系啊。”
眼下这位算是把话说到点上了,这也是镜池如此生气的原因。
一方面是担心佛子的安全,另一方面就是这件事情佛子办的绝对算是在有意的排斥着佛门。
境觉叹息一声,扫视着众人,从他们眼中几乎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不禁叹息一声。
“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不过你们就没有感受到佛子的大义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你我看我看你,都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答案,只能齐齐看向境觉。
这不是说境觉分析能力比他们强多少,而是这次的事情都是他与佛子在直接接触,了解的事情比较多。
“佛子原来那副皮囊是伪装出来的,所以那个李陆本身就不存在,而陆离这个身份却是实打实存在的,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参与这次事情的后果吗?”
镜池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探着问道:“师兄,您是说佛子在刻意给我们佛门留退路?”
境觉缓缓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佛子是相当用心,想的也比我等深远,如果佛门直接跟朝廷的军队动手,到时候朝廷会怎么想呢?”
这一刻,话基本上就已经点明了,四人也是统统想明白了。
镜池忧心道:“可是这个计策固然是好,但佛子真的要一个人面对吗?这也太危险了。”
“放心,我自有主张,哪怕我死了,也不会让佛子有任何的闪失。”
陆离并没有听他们说了什么,此时正在凌月的房间内。
“李大哥,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陆离微微一笑,道:“当然,在你这里我永远都是李逍遥,哪怕之后在游历,用的也是这个身份。”
凌月往陆离的怀里靠了靠,甜甜一笑,随即问道:“李大哥,兖州城的那些人真是冲着你来的?”
陆离知道凌月早晚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也没打算可以隐瞒凌月什么,当然背后的那些阴谋他是不会说的。
凌月能不能理解放在一边,最重要的是陆离不想让凌月替他担心。
既然已经选择了凌月,陆离对于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再隐瞒,他相信凌月既然能在那个赵灵芝身边潜伏这么多年,这样的秘密还是能保守住的。
现在唯一珍惜的就是他李逍遥这个身份这个身份没有暴露,他就可以带着凌月一直行走天下。
当然这要在一切的事情结束之后。
自己陆离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出来了,他觉得凌月就有权利知道一开始他以为凌月一时间接受不了。
但没想到这个丫头并没有受到什么震撼,反而觉得稀松平常,既然是行走江湖就要伪造一个身份,伪装一个样貌。
虽然陆离和李逍遥的相貌差距很大,但她始终说自己的李大哥还是那个李大哥,一直都没有变。
这一点不得不让陆离感觉到惊讶,但他也没有纠结,甚至对于凌月那颗爱自己的心更加的坚定了。
因为她爱的不是自己的外貌,只是自己这个人无论他变成谁变成什么样子,凌月都会爱自己。
这是很多男人追求的,而陆离却轻松的得到了这样的感情,怎么能让他不珍惜呢?
所以趁着大战在即,他也算满足一下自己,也算安慰一下凌月。
这个时候陆离点了点头说道:“只能说有一部分人是冲我来的,但是他们还有更大的计划。”
凌月到底是个女人,原来的她想的很多,因为她背后没有靠山,父亲能为她做的也是有限。
而现在凌月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了依靠,所以行事说话的逻辑也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大哥,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陆离无奈一笑,他知道换做以前的凌月,绝对不会思路这么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陆离说接下来的话。
“凌月,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毕竟是陆离,李逍遥的身份只是一种伪装,所以这件事情我必须处理好,我不能让陆离这个身份就此湮灭掉。”
说到此处,陆离不禁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还有家还有亲人,有叔叔婶婶,堂弟这些人都在等着我,不到万不得已,这个身份我不会抛弃,毕竟那才是真实存在的我。”
凌月同样叹息一声,不住的摇头,她明白朝堂上的事比江湖上的事还要复杂,那不是世家争斗,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你死我活。
这里面所能牵动的东西太多太多,这一点凌月非常清楚。
她现在想问很多问题,但却没有鼓足勇气去问,她生怕哪一句话问错了,会给陆离带来心里压力。
而凌月也知道陆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可是却没有理由阻拦。
虽然现在她是陆离的女人,但作为李大哥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更要默默的站在他身后,这件事情陆离说的很坚决,就证明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之前那句“我们走吧”的异想天开,只是最后的劝阻。
凌月知道不会有结果,但这话她还是说出来了,不过再往后她就不会再说类似的话了。
于是凌月说道:“李大哥,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去陪你。”
陆离刚想说话,嘴却被堵住了。
凌月知道陆离要说什么,让她别说傻话,别做傻事。
但此时她是不会听的,这就是他给陆离最后的态度。
父亲的年纪还没到迟暮的时候,而且自己是个女儿家,好不容易看中这么一个男人,怎么能不珍惜呢?
凌月这次出奇的执拗,没有再让陆离说半句话,甚至吐出半个不字儿。
陆离也明白了,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什么,永远别小瞧一个女人的坚决。
一夜春宵过,并没有什么动静。
陆离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这个时候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
按照陆离的推测,蒋文龙和陆芝走了一夜,韩遂最迟今天上午也会动手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回到城中,在时间合适的时候出现,然后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陆离没有打扰凌月,缓缓起身走出了房间。
也没有跟境觉打招呼,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大昭寺广场。
再到了兖州城城内,陆离发现一切都变了,兖州城内充斥着君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哭喊声,这次他们真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挨家挨户的踹门,不分老幼,不分大小,通通带走。
而这些人也都被压到了西城门。
现在西城门已经是人山人海,所有的百姓都被捆在了一起,连成了一条线就像是待宰的牲口一样。
韩遂透过灵气高声道:“你们今天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切,都要怪一个人,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他叫陆离,是他害死了你们。”
所有人眼中充满了愤懑,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抓被抓到这里来。
韩遂很快给出了解释,“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蛮族入侵我大魏边境,陛下只能答应蛮族提出的条件,要么交出陆离和他带着的那条大黑狗吗,要么以十万努力换取山海关,保证大魏永世太平。”
“所以,你们去的不冤,大魏将记住你们,陛下将记住你们。”
“放屁!”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有莽夫,有读书人。
成为蛮族的奴隶就意味着生不如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谁也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哪怕此刻面临的是屠杀,或许他们还会恐惧,但如果面临的是这样的事情,他们的恐惧就会进化,彻底的进化成愤怒。
“我大魏的军卒都死光了吗?你们有时间有精力来绑我们,难道就不能上战场吗?军政司是吃屎的吗?”
这话说的一语中的,任谁都不好反驳,而韩遂也没想过反驳,甚至没有生气,反倒嘴角提起一抹得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