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转而又消散而去。
来去如烟,随意如心。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向着四肢百骸扩散,最后化作一种隐秘的力量,静静的潜藏。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最奇怪的是,脑海中的骷髅,此刻犹如沉睡一样,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良久之后,罗东的目光不再迷茫,他明显明白了一些,又像是触摸到从未有过的境界。
“这是龙王的血肉,寻常人吃了便会死。你的身体能够抵抗九都之毒,吃龙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帝君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阴阳酒,几乎是毒药一样的存在。
在帝尊这边,喝得轻松随意,一脸享受,毫无异样。
唯一相同的地方,那便是吃肉,都要配上这阴阳酒。
当初,罗东问过青锋,那是什么肉?
青锋老道,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现如今,眼前这位至尊,一脸淡然地告诉他。
他们两个人吃的乃是龙肉!
不是真龙之肉,而是龙王之血肉。
“为什么?”罗东突然说了一句。
鬼使神差的一句,就连他自个都不清楚,为何有此一问。
明对这位帝君,平和面容之上,展露一种浩如烟海的强大!
深不可测!
如渊如域!
这一刻,罗东甚至都无法确定,他的那些秘密,是否被洞悉了。
龙肉,阴阳酒,青锋曾经为他的体魄,居然是用这些喂养的。
果真是龙肉!
当初,他隐隐猜测过,可是从帝君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心旌摇曳。
以前罗东不明白,大周皇族四个字的含义,包括对帝君也是很遥远而模糊的印象。
经过最近遭遇的诸多事情,以及今日的亲见,他方才意识到,帝君对这方世界的掌控力。
不仅让人感到恐怖,更令人绝望。
罗东此刻很不舒服,都说寻找光明,是温暖的,可是靠近光明的源头,你会被焚烧成灰烬。
眼前的帝君,犹如烈日当空。
他远观即可,可是近距离的靠近,这种巨大的压力,令人感到无法言喻的窒息。
这方世界,站在最巅峰位置上的大人物,这便是他们真正的恐怖吗?
明明这位帝君,压根没有释放任何威压。
罗东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他盯着眼前的肉,还有阴阳酒。
现如今看来,与帝君对饮,还享用珍稀的龙肉与阴阳酒,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
都是天大的恩赏!
只怕六大门阀的大人物们,都不一定有他这样的机会。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的反应,当罗东终于知晓这是龙肉后。
脑海中,居然第一时间想到黑风岭那尊龙女。
那高冷的女人,也是一条真龙!
罗东胃中一阵翻腾,竟然感觉到一种恶心,他感到有些受不了,似乎无法接受吃龙肉的现实。
仿若看出罗东的挣扎,以及他要干呕的模样,帝君一脸冷漠地道:“往昔朕都是生吃的,妖族杀我子民,吃我千万百姓,朕吃他们的血肉,也是理所应当,毫不浪费!
从今往后,你与朕一样,都将拥有食龙者的名号,便与龙族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轻描淡写的话语,没有凶悍的语气,然而字里行间的霸道与杀机,凶煞冲天。
帝君这番话中,信息量着实有些庞大。
食龙者!
这明显是一个称号。
一旦拥有这个称号,依照帝君的话来说,龙族是能够感应到的。
那么,这便是结下的仇怨。
龙族何曾骄傲?
他们怎会容忍人类吃他们的血肉?
定然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这个念头窜出后,罗东居然变得心安理得,方才的杂念,竟然一瞬而散。
“多谢陛下的赏赐与关怀。”罗东整理措辞,恭敬说道。
乾坤独断的帝王面前,罗东从未想过独立特性,若是那般,他的眼中,也是一种另类的哗众取宠。
像是兔子在狮子面前跳舞,蚂蚁在大象面前挥舞钳子,没有人会夸赞他们的勇气。
“李星河的性情冷僻,颇为自傲,即便是他的哥哥,他也是没有太多恭敬,即使有,也是礼仪层面。倒是你,他将你看得很重,说你是他的兄弟,着实令朕感到惊讶。”帝君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罗东的眼皮一阵狂跳,阴阳酒在帝君面前,犹如清水一样。
神秀同学,居然会跟帝君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直接而不掩饰呢。
“我听清儿说过,你是河域宁城人,那是大周的龙兴之地,是一个好地方,不过,自从将星璀璨之后,宁城已有很多年没有生出绝顶的人才了,幸好,罗东,你延续宁城的气运。过了今年,便是十八岁了,可有想过,往后打算做什么?”
看似在问询,实际上终于进入问询的关键环节了。
罗东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帝君入手便送上大安宁法!
已是下了重手!
罗东即便有万千念头飞腾,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凝聚一个念头。
“自然是突破傀儡锻造,为大周将士锻造甲胄,微臣愿意镇守前线,抵御妖魔入侵。”
拥有庞大星域的帝君,此刻在一个小小星球的山谷中,特意招待罗东,显然并不满足这个答案。
虽然回答的是标准答案,但是帝君明显不想听这冠冕堂皇的回答。
“宁城的小燕山,风景还好吗?”帝君突然开口问道,眼眸中明显在回忆。
如果不是这个神态,罗东甚至都认为,帝君分明在拷问他!
罗东有些愣怔,小燕山,是啊!
那里还好吗?
距离离开,眼瞅大半年了。
那里的一草一木还记得小爷吗?
宁河中的鱼儿,估计很庆幸吧?
明明是帝君在回忆,然而罗东明显想到两个熟人。
崔浩、苏晓晓,那一场风波过后。
这两个人,他们在何方?
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还好吗?
“草木枯荣有期,不容我等干涉。”罗东感慨万千地说道,小燕山上的道观,同样是他的一处哀伤之地。
青锋说过,他身上的钥匙,不能为外人知晓,不管是谁。
起码在青锋的口吻中,若没有达到通天之能,这把钥匙就是罗东的催命符。
君臣二人,两人进入寒暄阶段。
这位帝君,脸上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没有过多的欢喜,也没有太过的威严。
从始至终,都是平和地诉说着一件件事。
“朕为太子,曾去过宁城,当年朕还年幼,惊叹于太祖的神武,那一座座断头山,竟然是与前朝神将厮杀的结果。
那时候,朕站在山崖之上,仰望苍天,觉得天地之大,浩浩渺渺,人类实在太弱小了。
那一刹那,朕曾问苍天,帝君为天子,那么天有寿乎?
若寿元无疆,天之子,为何寿元有限?
这偌大的星空,一颗颗星辰之上,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到底依靠什么?创造了他们?天与地,时与间,谁为真?又是虚幻?”这一刻,帝君真情流露,很是怀念孩童的时光。
即便是罗东,这一刻,都被帝君的话所感染。
不愧是登临帝位的至尊,即便是孩童时候,就思考这般深奥的问题。
罗东沉默一阵,没有急着开口,他知道,这位帝君邀请他来,绝对不是为了所谓的回忆。
“清儿,外面的狐儿,她们到喂食的时候,你下去,领着谢令姜那丫头,一同去看看。”帝君柔声说道。
宁国公主瘪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望着父皇的背影,终究还是乖巧地蹲下,施礼道:“是,父皇。”
罗东目送宁国公主踩着楼梯,缓缓下楼,眼神有些迟疑。
“朕的这个女儿,若是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帝君猛地说道,“她回宫之后,对你夸赞甚多。”
“陛下,换作旁人,也会这般。”
“我这女儿,漂亮吗?”
“漂亮,世间花朵,都不及她。”
帝君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想娶她吗?”
罗东心里咯噔一响,这位帝君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朕,朕也不想逼迫你回答。只是,她年岁大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年就会嫁人。”
罗东大吃一惊,转而明白,这难道是帝君的试探?
“这个天下并不太平,朕今日唤你来,为人族生死存亡之数,朕有三件事要告诉你。”帝君的眼眸,好似有洞察的神力,他静静地望着罗东。
这一眼,好似跨越百年,又像是看穿了时光的迷雾。
唯有一个瞬间,这尊神秘而强大的至尊,他的眼眸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挣扎与迟疑。
这是何等令人惊诧的神色。
难道说,达到这等境界的存在?
依旧还会有让他们无法解决的烦恼吗?
这一次,帝君说的话,不是为了大周,也不是为了皇族,更不是他自己!
话语中,说的竟是人族的未来!
罗东感到有些疑惑,他的确很疑惑。
人族的未来,与他交代?
听起来颇有一种滑稽而可笑的感觉。
换做以前,罗东好歹会说几句客套的话,可是这次,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帝君的眼神,让他感到深深的震撼。
“有些事情,陛下都无可奈何的话,只怕我更是无力回天。”罗东认真地回道。
“参天大树,也是从一颗种子发芽的,今日朕为大树,你虽然还是树苗,但是未来终将属于你们。朕不过是为未来计,为天下苍生计。”帝君喃喃说道,“如何?罗东,你敢听吗?”
罗东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他素来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自小到大,他就是一个善于保全自个的人。
“陛下,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奉献,勇于牺牲自个的人,我只是担心,您最后会失望。”罗东真诚地说道。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都是恐惧的。
罗东还没有那个为天下牺牲自我的觉悟,起码现在没有。
这不是虚伪,也不是卑劣,他一直把自己当作普通的人看待。
他一直就是为了小义而活着,连他自个都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帝君并没有失望,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很真实,真实的让朕感到开心。罗东,你知道吗?只有最怕死,最惜命的人,到了最后,才会拥有大无畏的勇气与魄力!而你,就是那样子的人。”帝君满意的点点头,“你不要担心,朕要说的三件事,并不是要让你一定去处置,只是告诉你,等到那一天,你到底做不做,或者愿不愿意做,那都是你的自由!”
听到帝君这般说,罗东似懂非懂,不知为何,隐约之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陛下,请说吧!”
帝君干咳一声,他慢慢站起身,望向川外,说道:“若有一天,朕驾崩归天,朕的儿子,若谁丢失大周星域,整个家国之运,都要被他耗尽,你要帮朕盯着!”
“这……”罗东无言以对,小爷怎么帮你盯?
太子明明是你册封的!
“第二件事,佛道儒,千百年无数人都在寻求融会,寻找三宗一统的钥匙!这是一件大事。你要帮朕盯着。”
“第三件事,查询天外来客的记录,听闻在九都,有关于天外来客的记载!听闻在花果山有一处痕迹,还有几个地方,需要你去寻找。”
罗东苦笑,第二件事,你不要找了,小爷就是。
至于第一件事,小爷目前正在积极努力!
至于第三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
罗东抱拳道:“陛下,大周天骄无数,这样的大事,告知于我,只怕所托非人。”
帝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再过千百年,你便知道,这三件事,朕只能与你说。”
罗东彻底糊涂,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帝君说的话,遮掩的信息太多。
说到这里,帝君好似松了口气,他沉吟一阵,道:“若朕借命成功,那今日所言,便不当数,若朕命中之数已定,你与朕,还有再见之期!”
罗东觉得很滑稽,堂堂帝君,却与他说道这些?
帝君,这是怎么了?
帝君显然看出罗东疑惑,沉声道:“你需要军功,罗东,朕需要你的军功。我知道你很想掌控命运,唯有军功,能够实现你的那些梦想。包括……三妻四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