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刚满十岁,还是懵懂孩童,尽管身上流淌着牛魔血脉,终究非常担心爷爷安危,一时之间,面露挣扎之色,无从决断。
这位苍老的牛魔,耗尽最后的气力,彻底昏死。
“爷爷~~~爷爷~~~”
不管小天如何摇动,他的爷爷都没有任何反应。
罗东伸出手,探了探脖颈,从腰间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塞入牛魔口中,轻轻一拍。
药丸入肚,没过一会,只听老牛长长呼号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耗尽的气力,这一刻,好似恢复大半,就连身上的伤势,都没有那么疼了。
“小天,你……你……”老牛苏醒一把抱住孙儿,焦急的问道。
“老头,你放心,我家上峰,没有逼迫你的孙儿!”申十郎冷冷的说道,“耗费如此珍贵的药物,也算你走了天大的运气。”
老牛眼眸中满是桀骜不驯,他支撑着身子,慢慢挺起脊梁,此刻目光明显变得柔和不少。
等他彻底站直身子,足有四米多高,只可惜现在瘦骨嶙峋,不见当初牛魔雄风。
“多谢贵人恩情!老牛已是风烛残年,可惜浪费了您的灵药。”这老牛作为俘虏,在这里关押十年,也是看清太多。
九都与大周,乃是世仇。
尽管罗东伸出援手,然而刻骨的仇恨,哪怕经过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还是存在巨大的提防。
“我救你,不是怜悯,也不是要你孙儿如何,只是你说得有道理,牛魔一族的骄傲不容抹杀。”罗东老神在在的道,“只不过,你能够坚守一族的意志,可是你想过身后的那些年轻牛魔吗?包括你的孙儿,难道这一辈子与你一样,最后老死在矿山之上吗?”
“这……”老牛沉默一阵,此刻心情复杂至极。
“爷爷,那边塌方了,像是大伯父被埋进去了。”小天张口提醒道。
“怎么会这样?我那唯一的儿子,为何这么命苦?”老牛浑身猛地一震,面露悲痛之色,“坍塌的话,怕是没救了,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
这一老一小,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山那头走去,脚下的锁链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格外刺耳。
罗东两人紧随其后,翻过山头,很快到前方矿洞,此刻现场一片混乱。
不单有牛魔被埋,连同监工的人类,都有数人被当场砸死。
至于三狗急得满头大汗,周围涌入一堆奴隶矿工,开始现场救援。
可惜这帮人的速度太慢,哪里来得及。
“牙山的术士呢?”一旁的申十郎厉声问道,“矿山不是有他们镇守,用来救援之用吗?”
“术士现在还在调养,前几天也发生一起大崩塌,那个术士施法过度,这几日还在休养,我现在已派人去请新的术士了。”三狗赶忙说道。
“来不及了!”罗东摇摇头,一步步往前走。
矿洞口被封,大概上方不稳,一下子垮塌,直接把洞口全部掩埋
“大伯父被压住了!爷爷快看,就在那山石缝隙中啊。”
小天突然大叫道,跟来的老牛抬头一望,这一刻,饶是这尊坚韧老牛,也是老泪纵横。
“雅木!我的儿子啊!你可得撑住啊!”老牛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跌跌撞撞的转过身,一下子扑到三狗身前,跪在地上喊道,“求监工大人,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子吧!往后定当带领他们好好挖矿,绝对不敢懈怠。”
三狗此刻心情也是糟糕透顶,听到老牛魔这般说,也是无可奈何的道:“格鲁啊,我也不是陆地神仙,这么多山石,小的百十斤,大的足有千斤,这光靠我们,没有那么快啊!唯有那些术士,或者懂得搬运法门的高人才行呀。”
“若是不快一些,只怕我那可怜的雅木,会被活活压死啊!”格鲁只觉得妖生灰暗到极致。
经历部落背叛,整个家族遭遇重挫,无数的牛魔为他而死,现在最后残存的家族荣光,现在却要在矿山挣扎求生。
是啊!
正如那尊人类贵人所言,我是老了!
可是我的族人呢?
难道雅木他们,还有小天他们,这辈子都要重复他这样的生活吗?
那样的话?!
岂不是太过自私?
整整十年!
遥远的九都,曾经的部落,他们或许早就遗忘这座星球,还有可怜的族人吧?
或许,他们分明就是被抛弃。
他们是彻底被放逐的牛魔啊!
想到这里,前尘往事,无数血染的悲凉,彻底击溃这尊老年最后的骄傲。
老格鲁望向远处的罗东,以他多年的经验,这尊少年的地位,或许才是能够决定未来的重要人物!
不管如何,哪怕是一根稻草,在这一刻,老格鲁决定豁出一切。
管特么的荣耀与尊严,还有那去死的骄傲!
他死了太多的儿子,唯有这大儿子,还留在世间!
雅木不能死!
不管做牛做马,他都愿意!
想到这里,这尊曾享受过无上荣耀的牛魔大将,直接跪在地上,朝着罗东慢慢爬去。
每爬一次,他的眼眶便湿润一次!
天神啊!
曾经的荣耀啊!
离我渐渐远去了啊!
辉煌的伟大,终究化作今日的卑微与无奈,
为了生的希望,为了血脉的传承,即便舍弃自身,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呢?
格鲁遭遇无数的背叛与杀戮,如果天神还有新的灾难降临,便全部降临在我格鲁的身上吧!
不要让我的子子孙孙,再承受那绝望的屈辱!
如果雅木也死了,他那死去的十七个儿子,将变成十八位!
那他连最后的儿子都没有了啊!
父亲见到一个个儿子的离去,那刀剑加身的痛苦,永远都无法忘怀。
那是心脏都要窒息,血肉都要凝固的痛楚,丧子之痛,比刀剑刺入心脏,还要令人痛苦而绝望!
“让背叛的骂名与屈辱,都交给我吧,哪怕陷入无尽的暗黑。哪怕我们一族背负骂名!那也是注定的啊!”格鲁喃喃的低吟,眼泪滚落。
流着流着,却是化作血泪,犹如寒蝉低吟,杜鹃啼血。
终于,格鲁爬到罗东身前,他弯下曾经睥睨天下的头颅,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罗东的靴子,用无比尊崇的语气道:“慈悲的贵人,求求您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子!让我这卑贱的牛魔,与您签订主仆契约,我愿世世代代侍奉您!”
这个声音一出,无数的牛魔们纷纷惊呆!
他们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是很快,他们便明白了。
彻底明白一切,有牛魔当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啊!
他们的族长,在这一刻,放弃坚守十年的信念!
为了他们的未来,这一刻,老族长向敌人求取帮助!
还真是讽刺与悲伤啊。
可是,他们又能如何?
背叛与抛弃!
他们又该如何啊?
那名贵人方才已救过他一命,到了这一刻,格鲁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个了!
苍老的牛魔老人,小心翼翼的捧起罗东的一只脚,放在他的脑袋上。
格鲁卑微而恭敬的跪在地上,奉上最后的忠诚道:“仁慈的贵人,请赎买我们吧!赎买我们牛魔一族,求求您,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子!”
罗东明显愣住,方才还坚决不同意孙子签订主仆契约的老头,这位叫做格鲁的牛魔老人,那衰老而绝望的眼眸之中,罗东望见熟悉的目光。
那是历经无数苦难,彻底绝望的神色!
这一刻,他想到自个,想到天空飘落大骨冢的绝望场景!
这牛魔老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干枯的手臂上,清晰可见一道道刀剑划过的伤痕,透过破烂的麻衣,罗东望见这个老头的后背。
常年风吹日晒下,老头的后背已黑乎乎一片,唯有一样东西,却格外醒目。
那便是背部没有一道伤痕!
不知为何,罗东心神猛地一震,这是一位勇往直前的猛士!
直面刀光剑影的战士!
尽管属于不同阵营,然而这一刻,罗东还是给予应有的尊重。
罗东收回脚,格鲁疑惑的昂起头,以为遭到了拒绝。
他的眸子,瞬间黯淡,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似最后的生命之火,都在消融。
“格鲁,强大不需要通过作践他人而展现!”罗东越过格鲁,高声说道,“你以前也是一个强大的战士,生命的轨迹,总是会给我们加注无穷无尽的苦难,可好在,我们还有一分希望!”
众目睽睽之下,这名气质卓绝,俊朗而好看的少年,一步步走向矿洞边缘。
无数人的目光加持在他的身上,这一刻,申十郎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显然是对上峰无限信任的!
不明所以的三狗,又惊又怕的望着眼前的贵人,他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又是希望罗东有办法,又是害怕出大事,他的脑袋要保不住。
山石当中,乱石挤压的一头牛魔,此刻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雅木下意识的伸出手,却一点都不能动弹。
所有的牛魔,全部充满希望的望着眼前的少年,这一刻,罗东就是一道炽烈而温暖的光!
“贵人到底要如何做啊?这么多石头,全部挤压在一起,我完全想不到!”
“只怕是雅木要死在这里!”
“即使术士来这里,只怕施展法门,也无法同时催动如此多的巨石吧!”
“最关键他身上有石头,下面也有石头,不同时撑开的话,根本无法救他。”
“到底会如何?若是雅木死了,我们更完不成每日的矿石份额!我们到时候都得死。”
牛魔议论纷纷,连带着三狗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罗东实在太年轻,年轻到没有人敢去相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正当所有人小声议论中,罗东慢慢抬起手,同时结出三个法印!
这三个法印几乎是瞬息而成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格鲁看得最清楚,见到这三个法门印记后,露出骇然而狂喜的神色!
“哈~~~~~~”
一声响彻天空的声音骤然发出,大地在这一刻都在疯狂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