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远不会骗人,然而,这一刻的时间,明显有停滞的迹象。
一个偷吃小贼,摆着鸭子坐的造型,露出洁白的双腿,毫无形象的侧着脑袋,露出一张小花脸,无辜地瞪着罗东,显得有些忍俊不禁。
罗东也瞪着她,两人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态,更是凸显滑稽。
“不要赶我走!”
少女又重复一遍,这一次没有“求求你”三个字,语气甚至带着一分蛮横。
罗东默默关上门,门锁扣住,发出“啪嗒”的声响。
这一切,显然惊动这位捡破烂一样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紫色长衫,款式普通,然而色调与做工,又显得不凡,这明显透露出矛盾的地方。
然而,她蓬松而狼狈的乱发,加上脏兮兮的脸蛋,还真像逃难的模样。
紫衣少女下意识站起身,靠在墙角,双手环住心口,眉头微微蹙起,那水汪汪的双眼,此刻竟变得有些锐利。
这股锐利来得快,去得也快,很显然,她并不满意罗东的相貌。
一张大饼脸,毫无美感,不但如此,让她本能的一种危险感。
只是少女的嘴角,还残存着一点食物残渣,点缀在唇角,让罗东这个强迫症忍不住想要去抹一下。
不过,罗东刚伸出一只手,紫衣少女犹如受惊的兔子,低声惊呼道:“不要过来~~~”
那声音又惊又怒,神色从软弱,瞬间变得凶狠。
罗东深吸一口气,感觉脑仁有些疼。
逃亡的道路上,多出一个意外因素。
这算是老天爷给他的惊喜吗?
罗东默默让开道路,将门拉开一条缝,淡淡道:“请出去。”
少女听到这话,登时所有的凶狠劲,瞬间消散于无形。
她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动,像是极为害怕一样,终究还是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您能否庇护我一程,等到帝星,我一定会重谢您。”
少女侧着脑袋,身上的衣服,好似有些巨大,导致她右肩都露出来。
罗东望着她,不发一言,脏兮兮的脸蛋下,依旧掩饰不住她的容颜俏丽。他想到码头挣命的岁月,下意识的想到,或许是宣域逃难的少女。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溜进云舟的,但是她也许是万千挣命中的一员。
罗东从包裹中,取出一盒烤鸭,递到女孩子身前,道:“吃点东西再说吧。”
紫衣少女神色矛盾,她没有贸然接住,而是问道:“我会报答你的,请你不要伤害我。”
少女也就十六七岁,已到发育的年龄,罗东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小姑娘,此去帝星,路途遥远,费用不低,你我男女有别,在一间屋子,有损你的清誉。”罗东好心提醒道。
“您是在嫌弃我吗?我可以为你洗衣服,帮你按摩,这是你的大运气。”紫衣少女显然有些生气,她漂亮的眼珠子一转,“我是偷跑出来的,你现在保护我,等我回到帝星,你要什么奖励都行。”
“哈哈哈哈哈!”罗东大笑起来,只觉得有趣极了。
连日以来的抑郁,都被少女的话,一扫而空。
“你……你笑什么?不相信我说的吗?”紫衣少猛地跺脚,被人怀疑笑话,让她羞红脸蛋,“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叔,你帮我买一张船票,到帝星后,我赏你万金!”
“万金便不用了,我到帝星找个差事,若有好的职务,你给我安排一二,也是好的。”罗东索性跟她开起玩笑。
“这个最是容易,你想当官吗?我给你弄个好差事,那也是容易的。”紫衣少女逐渐放松下来,居然盘腿坐下,顺势接过罗东手中的烤鸭,扯下一个鸭腿,老气横秋的道,“只要是八品以下的官位,本……我还是有办法给你办到的。”
紫衣少女嘴里有肉,说得含糊不清,那个“本”字的纰漏,反而没有听清楚。
罗东摇摇头,当初他在码头混生活,遇到不少穷人家子弟,专门诓骗一些富商。
用的便是这些手段,混个三瓜两枣,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罗东也不揭穿,顺着她道:“我不是做官的料,想寻个牢头的活计,专门关押重犯的最好,我在里面最大!”
“牢头?”紫衣少女忽而抬头,将额间的几缕长发往耳后捋了捋,露出奇怪的神色,“大叔,你是我见过最古怪的人。”
“鸭腿好吃吗?”罗东反问一句。
“好吃,肥而不腻,味道鲜美,还是挨饿之后,东西美味呀。”紫衣少女脱口而出,然后她猛地抬头,鼓起腮帮子,反应过来,“原来你在看我笑话,把我当骗子是吧?”
“这可是你自个说的。”罗东将外套换下,放在一旁的衣架上,又从柜子中找出一件深色外套,丢到少女脚下,“你这衣服从哪里偷来的?”
“我没偷,我不是小偷!我只是为逃跑方便,换做平日,这衣服,给我做袜子都不够资格。”紫衣少女一边嫌弃,一边乖巧的拿起罗东的衣衫,特意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有些讶异的说道,“大叔,你长得如此普通,为什么衣服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你属狗的?闻来闻去的。”罗东没好气的怼回去,内心实在对气味这个词,有阴影了。
他可不想,身份又被暴露。
“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的?你真神啊!大叔,你这丑陋的皮囊下,一定藏着有趣的灵魂。这件衣服我穿上了。那个,我有一个问题,能问大叔吗?”紫衣少女歪着脑袋,从刚才的抵触与戒备,这一刻转化为好奇,果然女人都是猫儿一样。
罗东顺手揉了揉脑袋,这丫头鸡下巴吃太多吧?
什么话都特么的能接上?
“你问吧?”罗东拿出馒头,吃上几口。
“为啥您想去做牢头呢?当大官不好吗?”紫衣少女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
“牢头随性而自在,最关键,专门看押那些犯罪的大官,这不比当官舒服?”
紫衣少女一脸懵逼,转而好像又明白点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等到她将鸭腿吃完,她却是猛拍大腿,惊讶的望着罗东:“大叔,你好坏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罗东翻开刚买的闲书,随意看起来。
“你这家伙,分明是故意恶心我!”紫衣少女不依不饶的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坏的家伙。你想做那牢头,想着不管人家官做的多大,管他们什么九品,还是一品,只要落入大牢,那都得服你的管?你啊你,好坏好坏。”
“一个牢头,你都这般计较,还说给我大官做,做不到便做不到,还说这种胡话,来诋毁我这种好人。”罗东笑吟吟说道,都气嘴来,心情也变得好了。
“嘿嘿,那你真的要做牢头?”紫衣少女又扯下一根鸭腿,吧嗒吧嗒嘴,“想不想做整个帝星的牢头?最大的那种?”
“有多大?”罗东笑吟吟的道。
“你……”紫衣少女快气死了,明明是丑男,可不知咋地,竟然让她心情一起一伏,这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叫李玄清,大叔你叫什么名字?”这一刻,紫衣少女眼中的好奇光芒,再次亮了一些。
“我叫……”
“请告诉我你的真名,我没有骗你。”李玄清认真地说道。
“李玄清吗?”罗东吟诵一遍,并无遮掩地道,“你叫我罗东即可。只是你这名字有些拗口,你进来偷吃我的饭菜,满脸脏兮兮的,跟个大花猫,便叫你花儿吧!”
“花儿?!”李玄清彻底无语,“不要,好土气的名字,这名字只有丫鬟才用。我不要,我不要……”
“各位尊敬的旅客,云舟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尽快回到各自专属位,我们将安排小二过来核查人员,云舟将会在半个时辰后起飞。”
罗东起身,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包,丢到花儿跟前:“你去把船票买了,旁边应该还有一个独立的卧室。”
李玄清望着罗东那张丑脸,忽而感觉不那么讨厌了。
“谢谢!我知道说再多的感谢的话,都显得矫情,你放心,你当牢头的愿望,我会满足你的。”李玄清认真的说道。
“嗯,我等着呢。去交钱吧。”罗东哼了两声,他根本不在意李玄清说的话。
真的假的,又有何妨。
反正他有钱,这也算是随心所欲的一种嘛。
云舟升空不久,花儿买好船票返回,不过,云舟并无独立的卧室,她需要跟罗东挤在同一个卧室。
李玄清这个名字,一看不是普通人家才能取的。
罗东排除一开始的假设,对方很有可能不是穷人家子弟,而是另有身份才对。
只是,不管罗东如何试探,李玄清的戒备心很强,连同她的身份,遮掩的相当严实。
唯有一点,与青锋那老东西一模一样,那张口即开的吹牛皮,让罗东都在怀疑,这丫头不会跟青锋老道有血缘关系吧?
想归想,现实是不可能的,一个十六七岁,一个一千六百岁。
吃过饭的李玄清,精神好上很多,她肩膀上披着罗东的外套,望着看书的罗东,不依不饶的道:“大叔,陪我说说话,好吗?你一个人看书,我好无聊。”
“那你也看一本。”罗东头也不抬,顺手丢出去一本。
“讨厌,你这大叔不识好歹,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见我一面,哭爹喊娘,打通无数关系吗?现在我主动跟你说话,你居然对我爱理不理!”李玄清气的跟青蛙一样,鼓着腮帮子,一股一股的。
“别生气,生气对姨妈不好。”罗东依旧低着头,顺口蹦出一句。
“姨妈?姨妈是什么?我生气跟我姨妈有什么关系?我姨母可不敢管我呢。”李玄清自作聪明的昂起头,正想要说什么,突然一只手捂住小肚子,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我……我这是怎么了!”
罗东捂住脑袋,嘴角一抽,自言自语道:“小爷这嘴怕是开过光?”
“喂,大叔,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李玄清脑门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一阵阵的剧痛,让她情不自禁夹紧双腿。
她从未遇到过此等情况,脸色露出羞赧神色,可是剧烈的疼痛,又让她面色苍白。
“莫不会第一次来吧?”罗东咂咂嘴,感觉头有些大。
小爷这是招谁惹谁了,娘的总是遇到麻烦事。
“什么第一次?大叔,我到底怎么了?求求你,我是不是中毒了?还是那只烤鸭?”李玄清慌了,从小到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慌过。
“你没中毒,也不必担心。恭喜你,即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了。我去弄点东西来,你等我一会。”罗东站起身,无奈的叹口气。
留下李玄清,她终究是女孩子,很快意识到,到底自个发生了什么。
她恼恨的把头发揉成一团,却是羞赧的无地自容。
一个时辰后,李玄清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新的衣衫,原本的衣衫,都脏了,她想着该扔到哪里去。
等忙好一切,李玄清才轻咳几声:“大叔,你进来吧。”
门推开,罗东不发一言,将木桶搬出去,外面早有请来的小二来处理,脏衣服用一个特殊的包裹打紧。
“衣服有专门的嬷嬷处理。”罗东走进来,安慰说道。
“谢谢你,大叔,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李玄清涨红着脸,想着方才的一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云舟上用这么多水洗澡,也算奢侈。”罗东淡淡说道,“这几日不要乱动,多休息,我刚吩咐小二,蹲点鸡汤,给你补补。”
“大叔,你真好。”说到这里,李玄清不晓得想到什么,竟然呜呜哭出声来。
“你这丫头,哭什么?”罗东是最怕女孩子哭。
“我好感动,又心里难过。你不要管我。让我哭个痛快。”
罗东:“……”
“大叔,如果不是你,我差点便死了。”
罗东没有听信这些花里胡哨的感谢,而是盯着她的脸蛋:“花儿,你这脸怎么没有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