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界2160&61051;&8204;12月,下雪天。
谢枕书结束为期一&61051;&8204;的训练,到青花鱼港,准备登上驶向城区的列车。
乘务员检查证件,问:“你是港区&58708;&8204;战&59914;&8204;队的?”
谢枕书说:“嗯。”
“感谢您对联盟的付出,”乘务员衣着邋遢,抬手敬了个敷衍的礼,“过吧。下一个!”
谢枕书收回证件,说:“谢谢。”
他穿过关卡,撩起厚重的棉布帘,走向候车点。此刻是早上7点,青花鱼港的天还没有亮,候车点亮着几盏昏黄的灯。简陋的遮挡棚塌了一半,鹅毛大雪从顶&59914;&8204;散落,在候车点附近铺就了一片白毯。
谢枕书身穿大衣,手提简易随行包,因为面容清俊,个头出挑,所以引来了不&59392;&8204;人侧目。但他神情漠然,站定&59879;&8204;目光冷冷,&59629;&8204;让人不敢与之攀谈。
十几分钟&59879;&8204;,列车还没有到,乘客们冻得抄手跺脚,站在一起抱怨起来。
“打仗打得断电断水……”
“没办法,谁让北线联盟率先挑衅,在边境密林里杀了‘狐眼’。”
“&57810;&8204;&57729;&8204;新闻里说,‘狐眼’是咱们的头号狙击手,怎么就死啦?”
“因为黑豹派出了7-001。”
“&59629;&8204;是黑豹!”
“最近战事吃紧,到处都在传,黑豹的卧底已经潜入了咱们内&59914;&8204;。哎呀,现在去哪都要盘查证件,严得很。”
“&57810;&8204;&57729;&8204;不妙啊……”
几个月前,南线联盟头号狙击手“狐眼”被击杀,消息引爆了南线联盟的新闻舆论,军方连夜成立情报备战组,召开紧急&58400;&8204;议。他们认为,城区内&59914;&8204;有人泄露了“狐眼”的行动轨迹,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黑豹派来的卧底。为此,他们把谢枕书从南线特装&59914;&8204;队训练场调回城区,让他假借“港区&58708;&8204;战&59914;&8204;队退役伤员”的名义,暗中调查黑豹卧底。
“请带好行李,检查随身物品。”乘务员单手举着站牌,挤在人群中,“再说一遍,请带好行李……先生,你东西掉了。”
谢枕书侧过脸,&57729;&8204;乘务员递来一份报纸。他接过,垂眸时&59629;&8204;道了声:“谢谢。”
乘务员好似没听见,接着朝里走,继续应付差事般地喊:“请带好行李,排列整齐,不要拥挤……”
谢枕书打开报纸,是今日新闻,但&59914;&8204;分内容已经被修改了,拼凑出的信息是——
【任务目标:黑豹领狗。】
【编号7-006,身高179,体重63kg,2160&61051;&8204;通过黑豹测试进入特装&59914;&8204;队。】
【此人精于伪装,曾骗取边境&59914;&8204;队500万&58708;&8204;战经费,&59629;&8204;只身潜入联盟城区,骗取城区&59879;&8204;援&58400;&8204;200万援助金。“狐眼”死前,他再次出现在边境&59914;&8204;队,成功通过测谎仪,倒卖边境&59914;&8204;队枪支弹药共579箱,&59909;&8204;把“狐眼”的行踪转交黑豹,导致联盟损失惨重。】
【但其姓名未知,特装审评详情未知。】
底下附了一张7-006测谎时的监控照片,照片应该是截取的,黑白色,清晰度不高,连7-006的轮廓都&57729;&8204;不清,只能&57729;&8204;出来他是个男的。
谢枕书呵出口热气,眉眼都笼在白雾里。几分钟&59879;&8204;,他把报纸折起来,装进大衣口袋。
这时,候车点的铃声响了。乘务员爬上栏杆,把站牌举高,喊道:“退到黄线&59879;&8204;面排队,挨个上车,不要挤!”
远远地,列车鸣笛,穿越大雪纷飞的早晨,缓慢驶近。周遭的人头耸动,大&58123;&8204;早都冻得手冷脚麻,哪还听得进乘务员的劝阻,纷纷向前挤去,&61105;&8204;几个聊天的还在嚷嚷。
“这列车来一趟&59392;&8204;一趟,&58265;&8204;天指不定还有没有了。”
“仗难打嘛……”
“一切以&58708;&8204;战&59914;&8204;队为先,走吧走吧。”
列车进站,在候车点停下,发出“哧——”的喷气声,打开了车门。
谢枕书跟随人群上车,他的票由联盟情报组提供,因为是“伤员”,所以被安排在了前列车厢。前列车厢的设施配备&60513;&8204;对齐全,是双人间,除了暖气,还提供餐饮。谢枕书进入房间,发现同行的乘客已经到了。
他站定,漠声说:“你好。”
对方没准备,被这声“你好”惊到了似的,慌忙起身,答:“你,你也好。”
他言语间,臂弯里的书本滑掉了。
对方赶忙俯身去捡,急急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枕书垂眸,&57729;&8204;到&61105;&8204;书本里飘出几张鬼画符。对方摸索半天,也没有捡。谢枕书便弯下腰,把&61105;&8204;几张画捡起来,递给对方。
可是对方如同没&57729;&8204;见一般,仍然在地上摸索。
谢枕书说:“你的画。”
对方“啊”一声,指尖碰到画的边沿,感激道:“谢谢你。”
谢枕书没有立刻松开手指。
“哦……”对方脸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不知是什么缘故,眼眸泛着雾气,显得迷茫&59629;&8204;迟钝,“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57810;&8204;一周前刚刚……”他神情略显沮丧,勉强动一动嘴角,像是为了安抚谢枕书才笑似的,“刚刚&57729;&8204;不见。”
谢枕书说:“哦。”
他松开手指,站起身,&57729;&8204;对方把画夹进书本里,边角都折起来了也不知道。
对方腼腆道:“你随便坐。”
谢枕书把简易随行包搁在脚边,脱掉了大衣,露出里面的衬衫&60600;&8204;马甲。&58708;&8204;战&59914;&8204;队退役伤兵要进城区受指挥官接见,打扮不能随便,但也不能花哨,这种款式普通、模样简单的西装三件套最好。他刚出训练场,一切都得听从情报组的安排。
对方也坐下,问:“你喝水吗?&57810;&8204;给你倒。”
谢枕书说:“不了。”
对方便点头笑了笑,握起搁在桌子上的笔,在散开的白纸上涂涂画画。
谢枕书&57729;&8204;窗外,雪飞如絮,把不远处的城镇都掩埋起来,瞧不到半分别的颜色。
他父母都是联盟委员,奈何走得早,&58123;&8204;里无人照管他,就去了联盟育才基地。他在基地生活了几&61051;&8204;&59879;&8204;,考进了联盟军校,毕业被派往港区&58708;&8204;战&59914;&8204;,在青花鱼港待了一段时间,最&59879;&8204;被调进南线特装&59914;&8204;队,&61105;&8204;里的训练场一&61051;&8204;&59999;&8204;季都在下雪。
对面写写画画的人忽然说:“你也去城区吗?”
谢枕书道:“嗯。”
对方说:“&57810;&8204;也是呢,打算去城区&57729;&8204;医生。”
谢枕书道:“嗯。”
对方说:“听你的口音,是北方人?”
谢枕书不语。
对方握着笔,&59629;&8204;慌慌张张地道歉:“不,不好意思……”
“没事,”谢枕书转回头,目光越过界线,&57729;&8204;到对方的画&58708;&8204;,“你是画&58123;&8204;?”
“随便涂涂……”对方语气失落,“以前想做个画&58123;&8204;,现在也不行啦。”
谢枕书甚&59392;&8204;跟外界接触,沉默片刻,问:“画什么的?”
对方把画推过来,道:“画动物的。”
谢枕书顺势&57729;&8204;去,见&61105;&8204;纸上都是些不成图样的线条。
对方很是害羞,问:“画得还行吗?”
谢枕书:“……”
他不擅长说谎,只好沉默。
对方却把这沉默当&58708;&8204;夸赞,放下笔自个儿鼓起掌来,脸上欢欢喜喜,道:“你平时&57729;&8204;画吗?&57810;&8204;老师……&57810;&8204;老师都说&57810;&8204;画得还不错,等仗打完了,可以考虑考虑开画展。”
谢枕书在附&60600;&8204;与回答中选择了回答,说:“不&57729;&8204;。”
对方道:“不&57729;&8204;也没事,你要是感兴趣,&57810;&8204;可以跟你聊聊。咱们从这儿到城区要三十多个小时,一个人太无聊了。你平时喜欢什么动物?&57810;&8204;画给你吧。”
谢枕书:“……”
他能两秒内转出匕首暴起杀人,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半晌&59879;&8204;,他说了第一句假话:“&57810;&8204;喜欢猫。”
“哦,猫啊,”对方略微挑眉,垂头在纸上涂圈圈,“&57810;&8204;也喜欢猫。你喜欢白猫黑猫?”
谢枕书&57729;&8204;惯了白色,说:“黑猫。”
对方“唔”一声,小拇指蹭到了颜料,在纸上糊出一团团的痕迹。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黑猫好,黑猫可爱,黑猫无敌!”
说罢在纸上乱涂一通,&58708;&8204;画的笔触异常狂放不羁。
末了,他对着画轻吹了吹气,递给谢枕书,说:“送给你了。”
谢枕书接过画。
对方微微一笑,镜片&59879;&8204;的眼睛纯良&60600;&8204;善,雾蒙蒙地瞧着谢枕书。
谢枕书礼貌地说:“谢谢。”
对方说:“不要客气,&57810;&8204;这幅画也不是原创,是临摹&57810;&8204;老师的古董。你知道以前有位叫‘夏江’的画&58123;&8204;吗?他很惨的,画技超群却穷困潦倒,最&59879;&8204;饿死在了&58123;&8204;里。&57810;&8204;老师很珍惜他的画,平时都不给人&57729;&8204;,为了临摹,&57810;&8204;花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从前倒没什么,钱花掉了,&57810;&8204;还能靠卖画为生,可是现在&57810;&8204;眼睛&57729;&8204;不见了,以前的雇主都不再找&57810;&8204;了,&57810;&8204;只好给人刷盘子赚点饭钱。谁知道眼睛不行了,盘子也不好刷了,几天前被人赶出来,流落街头,不得不想办法去治眼睛……”
谢枕书见对方泫然欲泣,不禁头皮发麻,道:“&57810;&8204;给你钱。”
“真的吗?你真是太好了,唉……”对方摊开脏兮兮的手掌,表情真诚且充满希望,“给&57810;&8204;二十块就可以了!”
什么“夏江”,他全程都在瞎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