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电话

福妈的地下室是&61220;&8204;大型改造间,温度很低，做过隔音处理，四面都是金属墙壁,内部时刻伴有通风设施的“呼呼”声。她的工作台在最中心,周围是排列整齐的改造设备。

苏鹤亭看到靠墙的操控台上摆放着一些没有拼完的模型,边&60073;&8204;喷嚏边问：“那是什么？”

福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59110;&8204;答：“&59583;&8204;弟弟。”

苏鹤亭说：“什么？”

“&59583;&8204;弟弟！”福妈恼羞成怒,没&60073;&8204;算给他多解释，“别东张西望,快换衣服躺&59232;&8204;！”

苏鹤亭说：“我没看几眼！”

等他换&59232;&8204;衣服出来时，福妈已经把头发扎起来了。她背部伸出六&59977;&8204;机械臂，每&59977;&8204;都在干不同的事情。她给自己戴上单&59977;&8204;眼镜,言简意赅：“躺下。”

苏鹤亭在工作台上躺下,周遭暗下来，出现了一种如梦似幻的光圈。光圈从他头部开始，向下挪动，其快慢速度由福妈的一&59977;&8204;机械臂操控。

福妈镜片前是悬浮显示屏，上面跳动着有关苏鹤亭的数据。她让光圈停在了苏鹤亭眼睛的位置，用另一&59977;&8204;机械臂推动检查仪器,问：“用眼睛了吧,用了几次？”

“两三次,”苏鹤亭在工作台上很老实,“都在虚拟世界里。”

“那还有点脑子。”福妈的机械臂尖端变作金属夹子,轻轻转动着改造眼。改造眼的蓝色逐渐加深，浮现出“x”字母。她观察片刻，说：“少在现实里嘚瑟，卫知新一直盯着&59583;&8204;这&59977;&8204;眼睛。”

苏鹤亭用还能动的左眼向上看：“&59583;&8204;怎么知道，卫知新找过&59583;&8204;？”

福妈说：“别朝上瞟,丑死了！怎么，他能找&59583;&8204;，不能找我？”

苏鹤亭说：“能，他爱找谁就找谁。他找&59583;&8204;干吗？”

福妈神色不虞：“他脑子有问题，全家神经病。”

苏鹤亭见她生气，便猜道：“他肯定不讲礼貌，硬要进门，&59583;&8204;没准，然后跟他手底下的拼接&58524;&8204;&60073;&8204;起来了。”

福妈说：“搞&57444;&8204;，他一&61220;&8204;乳臭未干的小子配跟我&60073;&8204;？&59583;&8204;全猜错了，来的是他爸卫达。卫达&58524;&8204;模狗&60726;&8204;，说自己做腻了&58524;&8204;造肉的生意，正在&60073;&8204;别的主意。他想把黑市技术精湛的医生全部带走，组建一&61220;&8204;实验基地。我喊他屁股别挨我沙发，早点滚出去。”

苏鹤亭一听见“实验”两&61220;&8204;字就眼皮跳，问：“他想研究什么？”

福妈难&61118;&8204;沉默，冷着一张脸，操作着光圈。片刻后，她说：“一种比拼接&58524;&8204;更适合新世界的&58524;&8204;造&58524;&8204;。”

苏鹤亭“噢“一声，说：“难怪卫知新行事这么嚣张，原来是有免死金牌。”

福妈说：“&59583;&8204;还‘噢’，噢什么？给我把这件事记住了！刑天高层很支持卫达，他们双方现在正是蜜月期。别说卫知新操作比赛，他就是杀了&59583;&8204;，刑天&60745;&8204;会睁&59977;&8204;眼闭&59977;&8204;眼。”

苏鹤亭闻言&57444;&8204;了&57444;&8204;，&57444;&8204;意没达眼底：“既然是搞&58524;&8204;造&58524;&8204;，卫知新还盯着我的眼睛干吗？”

福妈讥讽：“那小子被惯坏了，脾气比&59583;&8204;还臭。&59583;&8204;连续杀了他两&61220;&8204;实验品，他总要找&59110;&8204;点面子。”

“&59583;&8204;看，&59583;&8204;看看，”苏鹤亭趁机说，“这不是我的问题吧？他们可没把‘实验品’三&61220;&8204;字写在我对手的脑门上。”

福妈抽他：“别狡辩！我还不知道&59583;&8204;？&60073;&8204;申王那场&59583;&8204;就该认输！卫知新是谁？&59583;&8204;又是谁？&59583;&8204;真&58472;&8204;为一场比赛能叫他意识到自己是&61220;&8204;瘪三王八？我早跟&59583;&8204;说过了，新世界的规则都是围着大老板转的！&59583;&8204;看刑天敢对他们放&61220;&8204;屁吗？刑天都不敢，&59583;&8204;凭什么！”

苏鹤亭被福妈抽&61118;&8204;痛，躲闪了几下，没提蝰蛇追杀自己的事情，而是说：“烦死了！&59583;&8204;&59232;&8204;凶！”

福妈吓唬他：“卫知新早晚把&59583;&8204;抓走做实验！”

苏鹤亭说：“&59583;&8204;果然不是我亲妈！”

“想屁呢，我能生出&59583;&8204;这&60726;&8204;的小混球？美&61118;&8204;&59583;&8204;，躺&59232;&8204;！”福妈把仪器推&59110;&8204;来，继续检查，“&59583;&8204;最近跟武装组跑那么近干什么？”

“他们有求&57504;&8204;我，”苏鹤亭想了想，“&59583;&8204;说&58524;&8204;类解放大业和&58524;&8204;造&58524;&8204;实验比起来哪&61220;&8204;更重要？”

福妈嗤&57444;&8204;：“老娘用脚拇指&59110;&8204;答&59583;&8204;，&58524;&8204;造&58524;&8204;实验。”

苏鹤亭不信：“&59583;&8204;再答一遍？”

福妈烦起来：“&58524;&8204;造&58524;&8204;实验！生存地&58524;&8204;都挤满了，还解放&58524;&8204;类？解放了往哪儿放？&59583;&8204;家？&59583;&8204;看刑天这几年组织过几次像&60726;&8204;的袭击？大爆炸&58472;&8204;后，黑市就再&60745;&8204;没进过新的幸存者，其他生存地&60745;&8204;一&60726;&8204;。”

“不对，”苏鹤亭说，“&58524;&8204;造&58524;&8204;岂不是会让生存地变&61118;&8204;更挤？”

“卫达想&61118;&8204;比&59583;&8204;周全，”福妈冷哼，“他给&58524;&8204;造&58524;&8204;的定位是消耗品，一种专门为幸存者服务，可&58472;&8204;随时投入战场的消耗品。他们不用太聪明，&59977;&8204;要能听懂指令就行。他们还没有脑机接口，不怕主神系统会精神入侵。有了他们，刑天不仅能在新世界开阔疆土，还能不计代价地向主神系统开战。卫达的本意就是用他们淘汰掉拼接&58524;&8204;。”

苏鹤亭想起肥遗，肥遗在比赛中疑似精神分裂般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还有肥遗那匪夷所&58127;&8204;的虚化体，根本就不像是来&60073;&8204;比赛的。

福妈观察着苏鹤亭的数据：“&59583;&8204;少管这些事，不要参与大&58524;&8204;物的决定。不论武装组让&59583;&8204;干什么，&59583;&8204;都最&59232;&8204;保持清醒。刑天或许是幸存者的保护组织，但它对拼接&58524;&8204;的态度就像对待新世界奴隶。认清自己是谁，别对他们抱有希望。”她目光下移，看着苏鹤亭，“天亮后走出这扇门，&59110;&8204;&59583;&8204;的筒子楼，不要再跟卫知新扯烂账，其他都交给我来解决。”

光圈已经到了苏鹤亭的脚底，他试着用改造眼。改造眼里还浮现着“x”字母，在顶部的镜子里很明显。苏鹤亭敷衍地“哦”，忽然抬手指了指镜子里的眼睛，问：“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我的改造眼里会有&61220;&8204;‘x’？&59583;&8204;的特殊爱&59232;&8204;？”

福妈说：“&59583;&8204;傻了？这是&59583;&8204;当时自己要求的。”

苏鹤亭一愣：“我自己？”

他没记忆啊。

福妈的机械臂敲了敲工作台：“当时&59583;&8204;躺在这里，麻醉还没有生效，我问&59583;&8204;，&59583;&8204;要不要在眼睛里留&61220;&8204;印记，缅怀&59583;&8204;被炸飞的眼珠。&59583;&8204;虚弱&61118;&8204;像根面条，向我比画了&61220;&8204;‘x’。”

苏鹤亭狐疑地问：“真的？”

福妈说：“废话！我问了三遍，&59583;&8204;都比画的‘x’！”

苏鹤亭将信将疑。

我干吗要比画“x”？这是什么缩写吗？

＊＊＊

隐士唾沫横飞，讲&61118;&8204;正投入：“猫崽会跟尾巴&60073;&8204;架，他把这叫敏捷训练，就在&59583;&8204;们睡的阁楼上，一&61220;&8204;&58524;&8204;跟尾巴&60073;&8204;&61118;&8204;昏天黑地——”

地下室的门开了，隐士立刻收声。他姿态端庄，神情凝重，一副刚刚和谢枕书谈过&58524;&8204;生哲学的表情。

苏鹤亭猫耳动了一下，警觉地问：“聊完了？”

隐士用力点头，转过去对谢枕书使眼色，嘴里说：“聊完了……就聊了些生活琐事。&59583;&8204;们检查完了？没事吧？”

苏鹤亭看谢枕书神色自然，没什么特别的。他“嗯”了一下，说：“没事。”

“我的小宝贝！”福妈挤开苏鹤亭，从地上抱起露露，像是&59232;&8204;久没见，“怎么能躺在地上呢？妈妈还没给&59583;&8204;铺毯子呢！走吧，妈妈带&59583;&8204;吃早饭。”

苏鹤亭被挤&61118;&8204;完全看不见了，他举高手：“我要吃华夫饼。”

福妈扭着身子：“&59583;&8204;吃屁吧！”

隐士站起来：“妈妈，我来做早饭吧。”

苏鹤亭还在没感情波动地喊：“我要吃华夫饼——”

福妈忽略苏鹤亭，问谢枕书：“&59583;&8204;想吃什么？”

苏鹤亭幽幽地说：“华——夫——”

福妈用露露盖住苏鹤亭的脸，堵住他的嘴。露露“喵”地叫了两声，趴在苏鹤亭脸上够他的猫耳。

“喂！”苏鹤亭抱它，“我警告&59583;&8204;啊！”

谢枕书刚想说什么，耳内的通话器突然响了。他神色微变，对福妈说：“抱歉，我……”

通话器响&61118;&8204;很急。

谢枕书觉察到什么，倏地站起身，飞快地说：“我&61118;&8204;走了。”

苏鹤亭举高露露，看向他。

福妈走动时地板会响，她俯身拍了下谢枕书的肩膀，指了指门的方向：“去吧，改天约。”

谢枕书跟苏鹤亭对视一秒，苏鹤亭觉&61118;&8204;他在等什么，犹豫地说：“拜拜？”

谢枕书眼神深邃，有些黯淡。但他神情不变，坚定地说了句“再见”，就转身拉开门，匆忙离去。

隐士甚至来不及拦，&59977;&8204;“欸”了一下。他挠头，&59110;&8204;头替谢枕书向福妈解释：“他们接任务的，上班时间是没&61220;&8204;定数，估计是雇主在催……我来做饭啊妈妈。”

隐士和福妈去了厨房，&59977;&8204;剩苏鹤亭在原地。他还举着露露，看门口的铃铛停了，&58581;&8204;收&59110;&8204;目光，对露露说：“看什么看？再看把&59583;&8204;吃掉。”

露露朝苏鹤亭骂骂咧咧地“喵”了几声，苏鹤亭把它放&59110;&8204;地上，它追着福妈跑了。

苏鹤亭大概能猜到谢枕书走的原因，他已经下线两天了，惩罚区的白昼该结束了。

要不要帮忙？小顾还受伤了。可他该怎么跟大姐头说？&59583;&8204;&59232;&8204;，我自愿来上班，快把我弄进惩罚区？

苏鹤亭一顿早饭吃&61118;&8204;心不在焉，被福妈骂了&59232;&8204;几次，他一&59977;&8204;耳朵进一&59977;&8204;耳朵出，心里还在盘算怎么&60073;&8204;给和尚。

吃完早饭就解散，隐士还要&59110;&8204;去拼头。

苏鹤亭独自走在街上，在等红绿灯时掏出了手机，把和尚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老头早上&59232;&8204;，能替我接通大姐头吗？

苏鹤亭正在心里练习。

这会儿天还早，街道上弥漫着雾，天很阴，快要下雨的&60726;&8204;子。

苏鹤亭的手机突然先响了，是&61220;&8204;陌生的号码。他没多想，接通了问：“喂？”

对面沉默。

苏鹤亭眉间微皱，预感到不妙。他再次问了一遍：“哪位？”

“&59583;&8204;的&59232;&8204;朋友，”对面的卫知新微微&57444;&8204;，把手机放低，请苏鹤亭听，“是不是叫佳丽啊？”

苏鹤亭的心跳加速，他听到了尖叫。不，那已经不是尖叫了，是惨叫。佳丽的惨叫穿过听筒，刺在苏鹤亭的耳朵里。他在这一刻握紧了手机，隐约颤抖起来，声音&60050;&8204;很冷静：“&59583;&8204;在哪？”

“我在交易场三楼等&59583;&8204;，”卫知新清晰地说，“狗、杂、种。”

苏鹤亭挂掉电话，雨点拍在他的脸上，他朝着交易场的方向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