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李真发现仍然身处大雪山灵鹫宫闭关之处,防御阵更是维持着原状,无人到访。
眯着眼睛回忆片刻刚刚那些幻中幻的经历,一时感慨万分。话说,自从拜入长春谷,这幻境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譬如庄生梦蝶,究竟幻境是庄生还是蝴蝶,很难分清。
就如现在所处的武侠世界,这会不会是蝴蝶而不是庄生呢?
越想越迷惑,穷究世界之尽头,真理之尽头,显然不是当前的他所能达到的高度。
有过刚才的突破提升,这次的闭关显然可以提前结束了。
拿出储物袋,他打算整理整理。手指在触及长春谷弟子令牌时,一股吸力吸住了手指,体内归藏心法自动运转抵抗,体内的内气源源不断被吸入其中。片刻后,弟子令牌忽然大放光芒,光芒裹住李真,瞬间消失。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片片落雪,盘坐数日的侠客消失,只余一个还在运转的防御阵孤零零呆在原地,伴着李真残留的气息。
“啊——”
莫名被卷走,李真心悸不已,光芒速度极快,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光速”?
这个时候,他莫名为自己骄傲,觉得危机时刻还能如此幽默,自己果然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的李真在从空中跌落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大声喊叫,如同凡夫俗子,但这喊叫无疑阻止不了高空坠落的加速度,好在归藏心法再次自动运转,形成光罩护住躯体,哪怕重重砸在地上,没入深深的泥土之中,也未受伤。
趴在人形深坑里,李真迟迟未动,心脏嘭嘭嘭直跳,似乎马上就要冲出胸膛,跳出胸腔。
“草,娘希匹。”许久后,他骂出一句脏话,这是向来自诩斯文自诩才子的他难得的一次不顾形象的发泄,是忍不住的惊吓汹涌而出,是积累的浓厚负面情绪的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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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狠狠地冲地上唾了口唾液,从地上爬起来,李真觉得这会自己的修养已经如同田头的懒汉混混。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好在内气罩起了作用,不至于褴褛裸露。
轻轻跃到地面上,他觉得需要缓缓。
环视周围,处处青松翠柏,气息清新,远处似乎有潺潺的流水声响起。
慢吞吞走到一棵老松下盘坐,李真决定将未完成的整理继续下去,顺便定定心。
呸,明明是想定定心,顺便整理储物袋。
清风徐徐吹来,如无形无色的轻绸软丝兜头罩下,给裸露的皮肤带来柔滑质感。
头顶老松针落如雨,落在头颈,刺痒不已。
远处有笛音隐隐传来,又被风声、松涛声、松针坠落声掩盖。
缓过神来的李真神情愉悦慵懒,斜斜倚着树干,侧耳倾听,欣赏这自然之乐、天籁之音。
手里的玉竹梅花头留青折扇徐徐展开,露出一副芭蕉掩月图,分明是他自己的手迹。呵,这人一如既往的自负!
一只蜜蜂大小的大头蚂蚁爬到膝盖上,被他一弹指,直直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数翻许久才落下。那蚂蚁晕头转向,在地上打了个滚,便爬走了。
有时,李真会想,在那些修真有成或仙人的眼中,凡人是否就如同这蚂蚁,不管如何努力,只要体内的力量体系不能升级,生物进化规则不能提升,就弱小的不值一哂,吹口气就能轻易打发掉,更完全没有认真对待的必要。它生也好,死也好,苦也好,乐也好,无须理会。这或许就是更高生物层次的仙人对民间天灾人祸置若罔闻、熟视无睹的原因吧,当然,若是真得有仙人的话。
人之于仙人或许就如蝼蚁之于人,蜉蝣之于人。
摆脱蝼蚁、蜉蝣一般的命运,不正是凡人日思夜想、辗转难眠、上下求索的目标吗?
捻起衣袍上的松针,一一折断,针尖刺着指腹,微痛。
李真决定停止“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儿”的哲学三问,想想实际点的东西,比如吃什么?
有了储物袋,许多东西都已经备齐,比如出门七件事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比如衣服被褥床榻锅碗瓢盆,比如各种手术工具灵丹妙药……当然,也少不了金珠银宝。
从储物袋里拿出小巧玲珑的茶几,将雨过天青色的龙泉官窑茶壶及茶盏放在上面,泡入原随云相赠的高山茶,又拿出几碟或粉红或嫩绿或米白或浅黄的和果子,李真舒服地用起茶歇来。
至于周围是什么环境?他一点也不在意。
没有令汗毛直竖的危机感及压迫感,五感灵敏的他早就判断出这里没有危险。其实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长春谷的祖师爷总不会让令牌成为伤害弟子的凶器吧?
优哉游哉地喝着灵泉泡的香茗,吃着微甜奶味十足的点心,两眼还能不停欣赏周围的景色。
这里的松柏极高极粗,株株都有三人合抱粗细,显然不同寻常;而空气里的灵气不比长春谷禁地稀薄,想来是秘境了。只不知这秘境是只有弟子令牌的长春谷人才能进入,还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若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出入口又会在哪里?秘境又会在哪里?
抓抓头,李真表示不想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至于担不担心秘境里会不会如同修真小说里写的,到处为了抢夺天材地宝彼此厮杀,他表示只要不是超维天外来客,并不会怕,也无需怕。
就这样,一会拿起茶杯抿上两口,一会摇两下扇子,一会吃块点心,李真如同外出春游的陌上少年,哪怕少了粉嫩杏花,却多了滴翠松柏。
秘境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当李真觉得肚子微胀的时候,天色还未改变,不曾变得昏暗,也不曾变得更加明亮,仍然如同春日巳正模样。
不知何时,笛音消失,只余风声、松涛声及松针落地的簌簌声,不过,这显然不在李真关心之列。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股海洋气息,让人如处银沙碧海,沐浴着椰风烈日。
这气息越来越近,随同而来的是一个身穿银袍头戴玉冠的年轻人,他正飞驰而来。
快速摇了两下扇子,李真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这人面色苍白如纸,妙,大妙,定然是身体有病,且这病不会简单,极可能是痼疾!
为什么这么判断呢?咳,对方银袍上的暗纹明明就是银丝织就,能用的起工艺如此高妙的银丝能出身普通吗?这可不是有钱就能穿得上的。再说那玉冠,竟然是整块羊脂玉雕成,虽未镶嵌宝石,仍然价值不菲,李真自觉戴不起。
当然了,价值最大的是对方腰间的笛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妙音竹所制,能养气静神,平复情绪。若用其炼器,配合音杀功法,能一战多、群杀,战力斐然。这妙音竹在数千年前的修真界都很珍惜,就不用说现在了。
这样一身装备还面色苍白,说明了什么?自然是说明了这人身怀痼疾,非一般神医可治。
李真搓了搓手指,手好痒,心也好痒,想治病。
银袍男子还未到李真跟前,就踉跄倒地,紧紧咬着嘴唇,在地上翻滚。
李真“唰”收起扇子,插在后颈衣领内,走向来人,边靠近还边喊道:“在下是位神医,兄台是不是发病了?我来看看。”语气难掩兴奋,这可是学了长春谷医术后第一个送上门有痼疾的病人,得之不易!
银袍青年神色痛苦,苍白如纸的脸色已经发青,额头更是布满汗珠,竭尽全力地忍着痛苦,不敢开口,唯恐泄了气。
李真显然看多了类似的情况,三步两步走到跟前,拉起对方的手腕,搭在腕脉上。
皱着眉头,他沉思片刻,又把了把另外一只腕脉,再度沉思,反复几次。
良久后,拿出银针,在银袍青年头上扎了针。
不一会,银袍青年头上就如同刺猬被扎满。
“感觉如何?”李真殷勤地问道,眼里满是渴望。
银袍人才觉得稍微轻松,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容貌平平的男人满眼炽热的盯着自己,顿时黑了脸。
他不渝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靠近本座?”
李真不高兴地撇撇嘴:“刚刚给你止住痛苦,就这样的态度回报?你这渣男,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银袍人顿时大怒,发青的脸上涨得通红,就要开口怒斥李真无礼。
李真猛然拍了下脑袋,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后面一句是比喻,对,只不过是比喻,你不要当真。我的意思是止住你的痛苦,还要被你骂这是不是很不好?”
银袍人的怒气被生生憋了回去,只觉胸口闷痛,偏偏此时走火入魔,无法动手。
“若是平常,非要把这个丑陋的猥琐男人拍成肉酱。”银袍人恨恨地想,眼神冰冷阴森。
李真见病人生气了,不明白一句话怎么就被迁怒,明明做了解释,还救了对方,为什么如此不通情理,就是不感谢自己,也不能用这样痛恨的眼神看自己吧?
以后这人会报复自己,他莫名有种感觉。
后退回古松下,再次盘腿而坐,拿起茶盏猛灌几口,李真觉得有必要压压惊,这银袍人的眼神好恐怖,小生怕怕。
本想多问几句对方的病情,这会竟然开不了口。
武功高强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变态,行为不类常人、思维匪夷所思啊。而眼前这个银袍人绝对是个变态,还是个大变态,他敢用行医多年的经验发誓。
“过来!”
银袍人发现身体酸软,四肢无力,冷冷命令道。
李真四处望望,并未发现他人,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尖惊讶道:“我?你命令我?”
哪怕遇到了令人兴奋的痼疾,想挑战医术,他表示也无法接受对方像命令小太监一样的指使,这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忽然,他想用这人试法,先试医术,治好对方的痼疾后再挑战对方的武功,将对方捶进深坑,如同捶朱贵一般。
银袍人表示的确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毕竟他若是没命了,用的是“薨”。
从后颈衣领里拿出折扇,李真灵巧地转了几转,比转笔还灵活多变,如同一只蜻蜓在指间翩飞。随后,他“唰”地一声展开扇子,摇了几摇,问道:“我是谁?”
不等银袍人回答,他又道,“陌生人,刚刚止住你痛苦的陌生人。你竟然如此态度对待?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说到最后,还摇摇头。
银袍人哑然,他早就习惯了类似对他人的态度,从来未发现问题,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一个陌生人捅破了。
恼羞成怒地他喝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李真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戏谑道:“想知道什么,你说了,我才说。”
对面之人在身上游移的目光让银袍人感觉全身犹如蚂蚁爬过,他垂头看了看,这才意识到整个人还趴在地上,哪怕有松软的松针铺垫,却也十分不雅。偏偏对方闲适地靠着树干,喝着香茗,犹如高洁隐士。
这么一对比,银袍人的恼羞成怒便更上一层楼,脸色再次涨红,犹如新娘的红盖头。
李真望着对方双眼里小火炬一般的怒火,心中冷哼:“这人真不识相,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架子。”
于是,他决定给对方一点刺激:“你的这个病我可以治好。”
银袍人愣住了,随后急切道:“你真的能治好?”
李真摇着扇子,做高人模样,淡淡道:“你这功法有缺陷,虽然进境飞快,恢复力强,但却与寿元有损,实则靠透支生命力以提高战力,殊为不智。”
银袍人大惊,忙道:“这你也能治?”
李真微微点头:“能治。若你信任某,某还可以帮你改善功法,彻底祛除根源。”
银袍人低着头沉默片刻道:“在下安飞生,海外人士,久居海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李真笑了,点头道:“你好,你好。在下神医李真,中原人士,人称‘神医’‘小李飞刀’。”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也不嫌脸红。
银袍人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不过事务繁多的他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好拱手道:“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