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立千仞,两山夹道,仰望碧空,高邈悠远。
万丈峰顶上的皑皑白雪反射着落日的余晖,闪着银光,刺眼无比。
一秒愣怔后,李真回过神来,垂头看了看面前的悬崖,一条铁索横贯两侧,连接着对面。悬崖下云雾翻滚,深不见底。想到不久前的经历,他无声笑了笑。
以目前的本事,完全可以轻松越过这悬崖,飞到对面山崖,无需铁索的帮助。他早就不是上次离开时的无力。
运转内力,身体往前飞纵,瞬间就到了对面。
顺着唯一的青石板路,李真一路上行,穿梭在雪地上,很快来到了灵鹫宫。
深吸一口尤带着新雪清新气息的冰冷空气,用力推开大门。
夕阳金色光芒从大门透入石堡,空气中漂浮飞舞的尘埃微粒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甩了甩袖子,试图如同打散柳絮般打散这些尘埃,只可惜尘埃散了又聚。连着打散好几次,李真才停下动作,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深深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忏悔。
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九块圆石,提气上跳,轻松来到最下面一块上。
一路往上,只跳到第九块,也没发现这些圆石是做什么用途。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查看一遍,没想到现在修为大进,仍然没有发现其特别用途,难免失望。
从最高处跳到地上,李真穿过房间、走廊,来到后面的花园。
花园里梅花依旧,与冰雪相映,灼灼生辉,空气里梅香馥郁,似乎能将衣衫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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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掠过路边老松上的树洞,曾经的邻居苍背大松鼠也还皮毛光滑油亮,如常躲在树洞里津津有味地啃着松果。
见此,李真不由失笑,不知松鼠算不算畜生道,若算,能轮回成苍背松鼠过一样的悠闲生活又何尝不是幸事一桩。
寒风吹过,松针簌簌落下,枝干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似乎不堪枝头积雪的沉重。
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松柏清香,或许还有些微甜,让李真忍不住沉醉,流连驻足,一洗接受长春谷传承后的浮躁与急切,整个人如同一根松针一块山石般融入自然的造化之境,将身上陌生的气息融入周遭的气机之中。
静与悟静在这一刻坦露在天地之间,识海边界暴涨,吞噬着四面八方的虚无,如同没有尽头。
灵魂似脱离肉体,悬浮在苍穹之上,俯视着大地上的一切。一瞬间,自然造化的奥妙莫名了然于胸,化为书卷在识海上空冉冉升起,封面上还写着三个金色大字“归藏经”,万物莫不归而藏于其间也。
书卷不停旋转,越转越快,识海扩张的速度亦随之加快,快到极致后忽然天崩地裂,识海消失,无数星辰升起,形成一片浩瀚地星空。
再次睁开眼睛,李真目光平静,全然没有独创出一门绝世功法的欣喜。
此时体内的无名真气、长春功真气尽皆转化为归藏真气,质量更上一层楼;全身经脉尽皆通畅,内气流转犹如黄河入海浩浩荡荡。
随着李真的醒转,周围静默的环境再度苏醒,偶尔响起一声雪鹰的啼鸣或者松鼠的吱吱声。
故地重游,再次进入密室,李真背着手悠闲地逛了逛,见石壁上的雕刻越加模糊,已经无法辨认,化为石粉。或许是附着在上面的先人意志消散,再也无法保留记载。
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回到上次来时所住的房间。
将灰尘打扫干净,从储物袋里拿出床榻、被褥、香炉、案几,又拿出锅灶碗筷,打算在此闭关三年。
在秘境学习研究了一段时间的炼药,灵草消耗殆尽,在采集灵草时他再次到了误入的地方,不成想一转眼却又回到了跌落的山崖上,就像长春谷的那段经历完全不存在。若不是脑中有传承,都要以为是场得到随身老爷爷的美梦。
想到独创的归藏经,李真笑了,难怪话本里修仙一定要远离人烟,躲在深山洞府,原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若不是来到石堡,相信不会再次有所感悟,不会扩大识海,更不会练成独属于自己的功法《归藏经》。这就是机缘,天地赐予的提升机会,错过便不会再有。
因归藏经,李真感觉与天地、自然更加亲近,曾经看不透摸不清楚总是隔着一层膜的感悟变得清晰无比,能一览无余,就连回忆获得的传承知识也很清晰。打个比方,若原来的大脑是三八六,这会已经是双核,迅捷无比,且效率奇高。
因没有灵石、灵气,只能设置经过改良的简单防御阵与幻阵防御外部入侵,不过这已经能满足李真闭关的要求。
就这样,在幽静安宁的大雪山峰顶的石堡内,李真开始了闭关的日子。
……
长春谷
朱贵来到炼药房,今天又是他值班的日子。
房内一如既往地整洁,各色丹药井井有条地摆放在架子上,只不过药柜里放置的灵草、药材却已经所剩无几。
“李真?”没有回音。
“李真?你在哪儿?”仍然没有回应。
朱贵不由小声嘀咕道:“难道采药去了?”
长春谷自从有了这个小师弟,补充了不少数代积累却几乎用尽的丹药,让没抱多少希望的两人喜出望外,却也肯定李真获得了最后的传承,这让他们又惊又羡。
哪怕李真炼制的延寿丹只能延寿五年,却已是意外之喜,为白玉京及武陵春争取了不短一段时间。
据长春谷的记载,哪怕是五年的延寿丹也已经五百年无人炼成。
除此之外,李真炼制最多的是高品质麻醉药、消炎药、止血药、去腐生肌药,都是他手术时最需要的药物。大还丹、小还丹、回春丹之类,因药效过于惊人,李真不敢炼多给自己添麻烦,只为了还长春谷的恩情才炼制了一些。
朱贵查看了一下李真最近练出的药,暗暗为自己的慧眼独具得意不已。若不是他,李真定然会错过,那就失去了炼药的人。
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李真归来,他有些急躁,忙跑去药园寻找。
可惜,药园仍然没有李真的身影。
等肯定炼药的人真得失踪,朱贵又惊又怒,急匆匆出了禁地,去往大殿。
空荡荡地大殿里,左婵娟正靠着椅背,托着腮怔怔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朱贵急道:“大师姐,李真不见了!”
左婵娟白了他一眼,这个小师弟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在她心里小师弟是五岁入宗门的朱贵,全然没想起最近入门的李真。
“不见了?难道误入什么地方了?禁地太广,不是每个角落门派地图都查探清楚且有记载。”
朱贵一想,这也不错,长春谷地图记载的区域还不足整个禁地的五分之一,哪怕李真误入某个地方,也极有可能。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找找?”
左婵娟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给他列出的单子上的丹药都炼好了吗?”
朱贵点点头:“都炼好了。”
左婵娟好笑道:“既然炼好了,你还急什么?本来让他入门的目的之一就是炼药。”
朱贵憨憨道:“所以我们不需要再理会他了?”
左婵娟白了他一眼道:“不是不需要理会,是我们没能力理会。门派长辈都无力涉足的地方你我更没这个实力。反正他也跑不出去,药也炼成了,还有什么好急躁的?”
想到李真一手绝妙的炼药与医术,朱贵心生怜才之念:“若是他陨落了,就太可惜了。”
“是可惜,但却犯不着赔上咱们的性命。”左婵娟道,“只能怪他命薄,承受不住长春谷的福缘。要不然怎么会迷失呢?我们在长春谷近百年都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朱贵这才怅然道:“唉,或许是李真机缘不够。没想到刚入门的小师弟就这么没了,尚不足一年。”
左婵娟转而问道:“延寿丹你二师兄三师兄都服了吗?”
“服了。二师兄说这次闭关说不得能突破。”
“武陵春呢?”
“三师兄没表态。”
“他的那些姬妾都散了吗?”
“还留着几个。”
“罢了,这是他的事,希望一切顺利。”
“不过,师姐,李真死了,怎么给师父交代?”
“再寻,这次一定寻一个容貌俊美不凡,根骨奇佳的。”左婵娟皱眉道。这话说出来不太自信,但偏偏却没有办法。李真的容貌她一直不满意。
朱贵点点头:“让人去苏杭蜀地三晋寻寻,或许又有意外之喜。”
左婵娟烦躁地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近期的计划,这才散了。
作为一个自视甚高却已经衰落的修真隐世门派,长春谷自以为与江湖人的追求不同,对江湖中事毫不关心。长春谷有功法、有秘境、有灵药,资源不缺,故而也没放耳目在江湖上。对他们来说,江湖可称之为世俗界,而他们所属的自然是修真界,哪怕这个修真界本就没多少人。
就拿朱贵来说,也是因为修真之路断绝,才去了蜀地享受世俗富贵,也才对江湖有了些了解。但对左婵娟来说,世俗、江湖毫无意义,更不屑去了解。故而,哪怕李真再次出现在江湖上很长一段时间,长春谷的人也不知道,还以为他死在了禁地不知名的角落。
……
“小红,我回来了。”华安一走进孙驼子酒馆,就高兴地大喊道。
正打着算盘计算当日收入的孙小红顿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望向门口,一个身天蓝锦缎棉袍的瘦高青年笑容满面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匣子。
“华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妻子惊喜地回应,华安笑容更加真切:“办完事就赶紧回来了,好在一路都是晴天,节省了不少时间。”
有酒客笑道:“小老板夫妻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
他的酒友却道:“你是个浪子,适合小老板的生活可未必适合你。”
酒客摇头笑道:“或许你说的对。”
这时,另一桌上留着山羊胡酸儒模样的中年酒客却道:“谁说浪子不能成家?陆小凤都已经洗尽铅华,成亲生女了。”
有认识他的用筷子敲了敲碗碟,大笑道:“鲁兄说陆小凤洗尽铅华,莫非把他当成女子了不成?好笑啊好笑。”
孙驼子酒馆里客人多数是江湖客,而江湖客能有几人学问高深?这不,一下子就惹出了笑话。
姓鲁的恼羞成怒,抽出袖子里的判官笔,冲着笑话他的人就是一下,直击对方的肩井穴,嘴里还怒道:“你爷爷乐意!”
大笑的人本来正端着酒杯摇头晃脑,被这么一攻击,身体如同抽取了骨头一样摆了摆,竟然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边躲他还边道:“老鲁,你没读过什么书,干嘛还要打扮成酸儒模样?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老鲁更气了,双手舞动,瞬间使出七七四十九招,试图封住对方全身二十八个大穴。
笑话老鲁的人见老鲁恼羞成怒,惊呼道:“老鲁,我和你开玩笑,你竟然出杀招,太不地道了吧?”
老鲁并不回答,反倒又攻出数招,一式比一式快,竟然点中了对方的劳宫穴。
对方手上发麻,忙后退三丈,喊道:“老鲁,我给你道歉,快停下。格老子的,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以后我没你这个朋友。”
老鲁见他竟然摆脱了判官笔的封锁,知道奈何不了对方,只好停手,嘴上却不认输,恶狠狠地道:“你爷爷我最恨别人说我读书少。”原来鲁公桓自小家贫,无钱进学,对同村的小伙伴很嫉妒,偏他真有些灵气,自觉不比人差。后来被师父收入门墙,学了武功,无暇涉足读书一道,一直引为人生憾事。这也是他常做儒生打扮的原因。
“不过是个玩笑,竟然如此禁不得说。”对方摇头道,似乎对老鲁极为看不上。
鲁公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其他酒客见此,竟然无人理会,仿佛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