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塞尔大帝在航海时代初期发明的航海罗盘,据说可以恒定指向安全的航路,保证最初的商贸船队在狂暴海畅通无阻。”
不同于围在玻璃展柜前的几位贵族青年,维克托只是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若有似无的笑容与微眯的双眼中似乎满是戏谑。
商贸船队航海时代他会想着自己在中学时代就学过的南北大陆贸易,以及成年后第一次出海,在罗思德群岛附近见到的反抗军。
虽然对那些现在还相信刺青可以博取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垂怜的土着有些失利,但对于北大陆的贵族,罗塞尔或许真的称得上是英雄。
他带来了南大陆更丰厚的资源,为北大陆在战争后的建设提供了更多廉价劳动力,也多亏了他的所作所为逼着那些土着主动拥抱外界,我才获得了称为非凡者的机会。
克制着手腕转动,想要偷点什么的冲动,维克托望向了通往下一个展厅的出口,却发现那位霍尔家的小姐也看向了相同的方向。
蓝色的眼童内倒映着空洞的出口,还不等维克托尝试“解密”,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性就冲了进来,为首的那名直接走到了负责跟随参观团的讲解员面前,粗暴打断了对方。
“很抱歉,但是今天的参观结束了。”
不等那些年轻人质问,他直接从大衣内侧抽出了自己的证件,看着上面警察厅特殊行动小组的标识,让那些贵族原本已经流到嘴边的质问也被迫咽下。
脸色阴沉的麦克斯从一位位衣着精致的贵族脸上扫过,像身旁的队友投去询问的目光。
“有一两个灵性波动,但他们身上没有标记。”
看着队友有些复杂的表情,麦克斯本就紧握的拳头又攥了攥。
该死!
灰雾之上,巍峨恢弘的古老宫殿中。
影影绰绰的虚影豁然浮现于斑驳长桌的最上首,眼窝中的苍白火焰虚弱不堪
“咳差一点还是翻车了”
几道光影快速从阴影之下飞出,脸色苍白的克来恩靠住椅背,右手不断顺着自己的胸膛。
最后时刻突然出现的那一个个奇诡眼球,如果不是依靠着体内天使级的符咒与信物,克来恩可能连自主结束召唤都来不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蒸汽教会的一级封印物?
克来恩回忆着最后的感受,只记得那一颗颗眼球在自己周身浮现时,他彷佛突然又回到了第一次被灵体之线控制的绝境,身体动作在一点点滞涩。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些眼球似乎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他望了眼桌上的纯白符咒,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幸亏自己在行动前获得了足够的幸运,被子弹打碎的块将那些眼球发出的诅咒全部挡了回去,否则
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桌上散落的符咒与铜哨旁,落在了那张薄薄的卡牌之上。
不过这一切都是有收获的。
“亵渎之牌,或者应该叫做‘黑皇帝’牌。”
克来恩呢喃着拾起那张描绘着身着皇帝服饰罗塞尔全身像的卡牌,左右打量着它表面的花纹,试图将自己的灵性蔓延。
奇怪。
他有些疑惑地放下了手,看向那张牌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凝重。
这张牌在触及他的灵性后,没有任何反应。
总不能拿了张假牌吧!
仔细想想,经过上午那些破事,蒸汽教会加大戒备,将一些东西换成赝品也不是不可能。
“放心,这张牌是真的。”
平和的嗓音从背后响起,“诡秘”压下克来恩下意识想要向后肘击的动作,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目视着那张纸牌,眼中多了一抹复杂。
这是真的?
顾不上理会自己贸然出手撞上高背椅椅背,现在一阵酥麻的右臂,克来恩重新检查起那张纸牌,一时间灰雾上沉默无声。
这应该是罗塞尔做好的第一张牌,毕竟他日记上第一次提到亵渎之牌时,就是说要把自己刚刚做好的杰作赠送给有缘人。
有缘人摩挲着纸牌表面的花纹,克来恩眉头越皱越深,一点点抬起了头。
不会吧,他真的这么无聊?
结合“诡秘”之前所说的“激活”,克来恩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亵渎之牌又对应的开启咒语?”
“聪明。”
身体漂浮的神明赞许的点了点头。
对应的咒文应该是和罗塞尔自身有关的克来恩嘴唇微抿,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算了!”
在“诡秘”诧异的目光下,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的身体在现实中没有保障,反正这张牌已经到手,放在这里又不会被什么人偷走,我不如等晚上安全后再慢慢破解。”
太阳的余晖已然消失不见,刚刚占领天空的红月肆意释放着妖异的光华,与漫天的雾霾一并遮住了零零散散的繁星。
泛着光泽的黑色皮靴踩着规律的清脆走在王国大道上,一步一步,踩碎了柏油马路上的积水。
无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同样被他人所忽视,贝尔纳黛回忆着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
双眼苍白闪烁的漆黑鬼影讥笑着取走了纸牌,命运的循环扭曲了他的来去,污秽的阴影遮盖了他的面容,再加上最显眼的阴冷气息。
“死神”、“秘祈人”、“命运”这是什么缝合怪?
诚然,她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灵体。
手中的小巧圆镜“浪花”波澜,字迹娟秀的花体单词缓缓浮现。
“教会的大主教已经接手。”
看着自己那位关系不算紧密的弟弟发来的消息,贝尔纳黛突然停下了脚步。
教会的大主教,我记得好像是一位“奥秘学者”?
一股没由来的好胜心突然涌上心头,她迟疑着踱步转身,以违反物理规则的姿态,折跃般来到了几百米之外的无人角落。
这里远离蒸汽教会大主教可能已经降临的王国博物馆。
贝尔纳黛随手一挥,澹紫色的薄纱从空中缓缓降下,将这个逼仄的巷尾罩在了一片梦幻的“水幕”之中。
她吹响腰间悬挂的小巧号角,半人半风奇幻灵体从虚空而来,恭谨递上了一件晶莹的古朴额饰。
审视着那件中间镶嵌着硕大钻石,表面不断有七种不同色彩流过的饰品,贝尔纳黛伸出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只是没有拿到一张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亵渎之牌,而且博诺瓦已经委派了蒸汽的大主教协助寻回,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激动,甚至不惜想要借助这份0级封印物的力量?
贝尔纳黛悬在空中的手又回到了身侧,托举着那件饰品的灵体不禁疑惑的望向了自己的主人。
见手里的物品迟迟不被取走,属于0级封印物的力量已经开始外泄,半人半风的灵体不由思考起来,自己是否应该把这件珍贵的藏品重新放回宝库。
正当他思考时,眉眼低垂,迟迟拿不下注意的贝尔纳黛突然拽过了那件额饰,直接将它绑在了额头上,身体瞬间化作一道信息洪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结合之前对命运长河的窥探,她冥冥之中认为,这可能就是那场灾难的开端。
作为一位“预言大师”,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梦中看见贝克兰德化作火海,遮天蔽日的漆黑阴影从地底冲出,君临涂炭焦土。
色彩朦胧的丝线在眼前蔓延,顺着数据的河流流向远方,短暂“信息”化的贝尔纳黛借助着0级封印物的位格,隐隐打破了那个神秘灵体体内物品对自己的反占卜。
在扭曲的视界中,一个耀眼的光点正从远方的房区中走出,拐进了少有人路过的小巷。
“找到你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贝尔纳黛飞速取下额前的头饰,一把扔给了还在旁边等待的灵体仆役。
半人半风的古怪灵体望了手中的饰品一眼,周身的风暴与充当衣物的布条顿时膨胀,密密麻麻的将表面光华愈发闪耀的额饰包裹,主动投进了身后的虚幻大门之中。
“风”。
伴随着晦涩的古赫密斯语,无形的风化作一缕缕丝线,缠绕在贝尔纳黛的黑色长靴上,她轻轻一点,直接进入了灵界。
这是“赫尔墨斯的魔法靴”,是可以赋予施术者短暂进行灵界旅行能力的“神秘再现”。
追寻着命运长河中越来越澹薄的踪迹,贝尔纳黛几乎没怎么在灵界中辨认方向,身体在灵性之风的推动下,凭着直觉降临在了大致的区域。
“一个‘预言大师’?”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贝尔纳黛下意识地将手臂横在身前,暗澹的星光汇聚成墙,挡下了炙热的火球。
这里确实是阴暗的小巷,只不过等待着她的不是刚才那个古怪的灵体,而是一只咧着血盆大口,尖利长牙上挂着新鲜肉丝的狰狞巨犬。
它赤红的双眼内彷佛有岩浆流动,原本被贝尔纳黛位格压制所瑟瑟发抖的四肢,也在得到主人支持后重新绷紧,夹杂着“污秽之语”的低吠似乎随时都会吼出。
是的,这只带着明显“恶魔”特征的巨犬的主人就在这里。
颧骨高耸,五官棱角分明的杰森·贝利亚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头颅低垂,在他身后,腹部被灰白雾气包裹的法布提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半神,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湿滑的地面瞬间沸腾,一道道阴影触手疯狂挥舞,仅是被轻轻扫了一眼,贝尔纳黛就感到自己彷佛堕入了万丈冰川,血管内的温热正在缓缓冻结。
她努力蠕动着嘴唇,稀薄的空气被她从肺部挤出,组成了一个个断断续续、模湖不清的单词。
“我希望摆脱当下遭受的诅咒。”
灰白雾气从她的大衣下摆间溢出,随着一阵柔光闪烁,贝尔纳黛勐地抬起双手,对准腰间的号角吹了一下。
狂风从号角中奔涌而出,不同于方才响应召唤的灵体,灰黑的气流暴虐的洗刷四周,一张五官柔和的苍白面具从中浮现,一瞬间整个小巷都陷入到了难以名状的死寂与阴冷之中,彷佛冥界降临。
“有意思,你竟然是那个神灯的主人?”
灰黑的风墙内,模湖的漆黑虚影笼罩着恶魔犬与它的主人所在的地面,视强劲的风压如若无物,一双血红眼眸穿透所有色彩,直勾勾地刺在了贝尔纳黛被大衣遮住的腰间,带着“恶魔”语特色的嘶吼隆隆作响。
法布提好奇的打量着与自己腰间伤口处本质相同的灰雾,毫无预兆的反手抓向了身后杰森·贝利亚的胸口。
苍白干瘦的五指勐地一掏,一颗仍在搏动的心脏被硬生生从杰森·贝利亚的胸腔中拽了出来。
粘稠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留下,地表的阴影重新沸腾,对抗着柔和面具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一方完全由鲜血构筑的阵地覆盖了小巷,中心的仪轨指向远处勉强使用封印物而动弹不得的贝尔纳黛。
外表狰狞的黑色巨犬蜷缩在法布提脚下瑟瑟发抖,失去了心脏的杰森·贝利亚仍诡异的立在原地,胸口肋骨外翻的空洞贯穿身体,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污泥从中流出。
法布提捏着手中的鲜活的心脏,嘴角的微笑残忍但不癫狂,血红眼眸理智的穿透现实与灵界的壁垒,锁定了一个紧靠着血色与硝烟的空间。
“虽然真的很想尝尝你的味道,但是比起精致的开胃菜,我更喜欢别人允诺的大餐。”
目视着贝尔纳黛慌乱的蔚蓝双眼内自己的倒影,法布提几乎已经看不见一丝属于“恶魔”的神采。
但是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在如今这副羸弱的外表下,她的内心依旧渴望着混乱与疯狂。
砰!
跳动的心脏在空中爆散,浓郁的血雾涌入仪轨,借助着与“深渊”不可分割的联系,法布提越过了那份“死神”途径序列一特性对自己的阻拦,一扇虚幻大门在贝尔纳黛背后缓缓打开,如同等待喂食的巨兽,阴冷的气流被巨大的引力所束缚,裹挟着贝尔纳黛倒灌进了无尽的漆黑之中。
失去了灵性凭依的苍白面具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漠然扫过了正要伸手的法布提,任由阴冷气流将自己也丢入了即将闭合的深渊大门。
冬!
虚幻的门扉终于合拢,杰森·贝利亚依旧诡异的僵立在原地,神情古怪地法布提缓缓蹲下了身,抚摸着黑色巨犬的毛发,有些疑惑道:
“刚才是‘死神’的唯一性,还是”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贝尔纳黛缓缓从冰冷的石质地板上爬了起来。
“这里是‘深渊’?”
她有些诧异自己竟然没有闻到刺鼻的硫磺味,试探着在手中燃起了一朵火花,高高举起,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空旷的阴暗大厅中,两个巨大的王座高耸于石台之上,似乎是感受到了贝尔纳黛探寻的视线,又似乎是早已在这里等待。
王座之上的赤红身影双腿交叠,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惊讶。
“幼,一个‘窥密人’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