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穿着长款黑色风衣的克莱恩踏着铁架阶梯,走下了公共马车,萎缩着脖子,走向了水仙花街2号的方向。
“最近好像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冬天会不会下大雪。”克莱恩踩着褪色的地砖,影子被旁边瓦斯路灯昏黄的灯光拉的老长,拖在地上长长一串,比例失调。
就在他准备小跑几步,赶忙掏出位于裤子口袋中的黄铜钥匙,回到家中客厅取暖时,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突然透过沾染着诸多灰尘的褪色地砖伸了出来,丢下了一封被火漆封的十分仔细的牛皮信封。
克莱恩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阿兹克先生的信使,赶忙从地上捞起了那封薄薄的信封。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自己手中的信封,嘴角抽搐一下,不自觉地吐槽道:
“每次都要这么隐秘吗”
他便在心中比对着自己和阿兹克先生信使的差距,边熟稔的用钥匙打开了,挂着刻有2号字样铭牌的房门。
因为今天在查尼斯门外阅读了大量的资料,下午又再次核对了廷根市红色烟筒房屋,所以克莱恩今天又没能赶上家中的晚饭。
他将自己的黑色镶银手杖递给了女仆贝拉,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踱步,走进了仍为自己留着一份晚餐的厨房。
由于阿兹克先生的信件,他没有选择像往常一样与班森闲聊,而是简单交流几句后,就找了个要休息的理由,回到了位于二楼的自己的房间之中。
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克莱恩熟练地拉起了窗帘,然后便举起右臂,手中持着银匕喷薄着灵性,构造了一面可以抵御大部分影响的灵性之墙。
他坐在书桌旁,满怀期待的用拆信刀划开了火漆,取出了位于信封中的信件,凑到桌头的煤气灯处看了起来。
“亲爱的克莱恩”
“有一些资料会寄到你的住处”
“关于‘献祭’,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领域,你不能信任你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接触到的任何陌生存在,也必须培养自身拥有强大的辨别能力,这才可以确保你不会被邪神魔鬼所欺骗,不会莫名其妙的丢掉自身的灵魂。”
简单来说就是要警惕,谨防“电信诈骗”,不要轻信对方的鬼话,就像原来世界中的网恋一样,你不能把对方发来的照片当成所有,至少要有所怀疑克莱恩没由来的回想起了自身在大学中,身边室友所发生的一切,想起了那个朋友和一个大汉喊了半年的“老婆”就浑身发寒。
他急忙收拢思绪,有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信纸上,仔细看起了下面的重头戏。
“关于‘献祭’的正确流程,这是一个几近固定的仪式,首先你要布置一个对应的地台,要根据你所要指向的隐秘存在进行调整,使用对方对应的领域的草药、矿石,尤其要注意祂对应的象征符号。”
象征符号?克莱恩突然一愣,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象征符号是什么。
“这不会要自己设计吧?”他刚冒出这样的念头,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位于“愚者”高背椅后的那个诡异符号,半个“无瞳之眼”和“扭曲之线”的组合。
“那个是我得象征符号?可是‘正义’小姐他们的座椅后也有类似的符号,这难道不是象征‘途径’的符号吗,还是说我背后的符号其实是灰雾的象征?”克莱恩揉着自己的额角,眉头微皱,小声念叨着自己脑中的想法和猜测,“我可以先进行占卜,如果那个符号确实是灰雾的象征的话,我也可以试试,毕竟我可以响应祈祷的本质就是借助了灰雾的位格,将它和自己绑定在了一起。”
我敢这么干的原因是,那位“诡秘之神”八成是已经“死了”,祂可能真的回家了,毕竟根据昨天的研究,如果祂的状态仍然正常,我甚至都不会收到祈祷克莱恩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接着阅读完了后面的流程,然后看向了阿兹克先生写下的有关“召唤”的一部分。
对此,阿兹克先生的态度仍然严肃,并且强调了,他现在所在的序列过于弱小,不要尝试召唤未知的存在。
仅在信的最后,这位性格温和的绅士的态度有所缓和,书写所用的措辞也不在严肃,反而偏于随和。
“至于你所说的那个齐林格斯,这个消息让我弄清了最近身边发生的一些不正常,而他身上的那件对应‘牧羊人’的封印物也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可能是这个序列触及到了我曾经的一些回忆,这或许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
克莱恩将信纸翻了过来,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了什么内容后,手指微搓,灵性火花砰的燃气,从信纸的一角燃气,数秒间就将整张信纸燃成灰烬,随风撒入了垃圾桶内。
克莱恩拉动椅子,离开了书桌旁,走到了较为空旷的地方,熟稔的逆走四步,穿过重重呓语,直登上了灰雾之上。
在亘古不变的灰雾的簇拥下,他端坐在位于青铜长桌上首的高背椅上,利落地摘下缠绕在左手手腕上的银链,黄水晶吊坠直直垂下,伴随着克莱恩的默念转动了起来。
他要确定自己背后的那个诡异符号是不是灰雾的象征,如果结果表示正确,他就要在今天完成自己召唤自己的那个仪式!
黄色水晶吊坠不急不许的顺时针旋转,表示克莱恩扮演“愚者”时,他身后高背椅上的诡异符号确实是象征灰雾的符号。
终于克莱恩身体略有放松,后背微微后仰,靠到了石质高背椅的椅背上。
他终于可以再多一张底牌了。
缓了几秒后,他身体发力起身,准备延伸出自身的灵性包裹自己,返回到现实世界中,布置相应的仪式,立即实施自己召唤自己的仪式。
就在这时,一阵深红忽然在灰雾之上闪烁了起来,不断膨胀,然后收缩,仿佛在象征着一个人的呼吸。
克莱恩停止了自身灵性的蔓延,轻抬右手,控制着自己的灵性,触碰到了那枚正在闪烁着的深红星辰。
轰的一下,那抹光芒爆散开来,组成了一幅扭曲模糊的画面。
他看见了身穿着米白色宫廷长裙的“正义”小姐,看见了她正坐在幽暗角落的椅子上,双手交握着抵住额头,虔诚的祈祷着。
他聆听着那虚幻叠加,层层回档的略显稚嫩和紧绷的清甜女生,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克莱恩默然思考了一阵,随后给予了回应。
几经犹豫后,克莱恩又将那又深红星辰组成的画面投入到了象征“倒吊人”的星辰之中,并迅速的用灵性包裹住了自身,穿过了充斥着可怖呓语的浓重灰雾,一会到现实世界就凑到了书桌旁,随便抽出一张信纸,刷刷的写了起来。
“根据我收到的紧急情报显示,我曾向您提过的海盗——齐林格斯已经潜入了今夜在尼根公爵府邸举行的晚会,暂时不清他的目的,但他有借助‘牧羊人’的能力变换样貌,伪装成了一位姓做格拉米尔的男爵”
克莱恩没有使用信封,而是随手一折,然后翻找出了那个被自己放在外套上的古旧铜哨,鼓起腮帮,猛地一吹。
一个巨大的、恐怖的虚幻白骨信使在转瞬间从克莱恩的地板下钻出,硕大的头颅正对着克莱恩,眼中的苍白火焰正盛。
克莱恩上下打量几眼,老老实实的将信纸递到了信使的手中,然后迅速吹响铜哨结束了召唤。
但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旋即又布置起了另一种有别于“献祭”的仪式。
“面对着可能还没有一个“信使”强的现实,我能做的最好的应对,就是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而且在有关齐林格斯的事上,自己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克莱恩拿着手中富含灵性的精油,动作十分流畅。
正在贝克兰德大学内散步的阿兹克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周围的空气,右手在自己预感的指引下抬起,稳稳的借助了自身信使递来的信纸。
阿兹克看着手中被随意折叠的信纸,眉头一皱,在原地速度不慢的阅读了起来。
直到看完了全部内容他紧缩的眉头才稍有舒缓,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在人流不算稀疏的贝克兰德大学内,阿兹克恍若无人地使用起了灵界穿梭,周围的环境被瞬间扭曲,颜色变得更加鲜艳,红的更红,白的更白,仿佛一张还未干透的抽象画。
一阵阴冷过后,这位高大挺拔的绅士竟无声地消失在了原地,一个低头走路的学生从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径直穿过,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在四周表露着极端恐惧的尖叫声中,齐林格斯的思绪异常的狂暴,随即他手指活动,左掌的手套疯狂蠕动,呈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暗金色鳞片,连带着他的双目一齐改变,瞳色变淡,瞳孔仿佛针尖。
烦躁归烦躁,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利用了这些贵族的怯懦,利用“龙威”加剧了他们的恐慌。
那些官方非凡者肯定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手,误伤一位贵族的后果可并不轻松!
齐林格斯双腿猛地发力,在狂风的加持下,撞飞了数位正在四处逃窜的宴会成员,即将撞上一位被吓傻在原地的,头发全白却十分茂密,气质温和儒雅的老者。
正在追赶齐林格斯的一个身穿燕尾服的蓝眼男子猛地一惊,不由得大喊道:
“兰比斯顾问,小心!”
那老者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呆愣在原地,只是浑浊的眼眸略有转动。
齐林格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随即转换方向,从一处凸肚窗处跳了出去,接着周身狂风的眷顾,滑翔了一段不断地距离,直接飞出了尼根公爵的府邸。
他落地一个翻滚,转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撤下了身上的礼服,快步奔跑了起来。
这是一处市政公园,是他提前勘察好的,贝克兰德较为热闹的一处公园。
只要借着公园内的人群,他就可以顺利地融入贝克兰德超过五百万的人口之中,成功的逃回海上。
只是可惜了那张纸牌齐林格斯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加快行动,最终在人工湖泊旁才甩掉了紧随身后的追赶者。
他刚准备借助水渠的地形便利游进塔索克河,一面无形的屏障赫然档住了他的去路,将他和近在咫尺的水面隔离开来,只能看见,但无法触及。
他心头一动,几道巨大的风刃呜的飞出,可是刚刚触及那屏障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仿佛被转移到了别处,不见踪迹。
正当齐林格斯准备做出别的行动,手上的手套已经蠕动着改变起了形象,他脑中的灵性预警却轰然大作。
齐林格斯凭借着良好的战斗神经,下意识的侧身一跃,头颅微转,瞥见了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正被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猛烈划过,一只狰狞的白骨巨兽正弯身蹲在那里。
他立刻切换“蠕动的饥饿”所束缚的灵魂,手套忽地染上了一层纯金的镀层,随后双臂张开,状似拥抱太阳。
但是预料的炽热光柱并未出现,反而那个白骨怪物调整了身体的朝向,模仿着他的动作,同样张开了双臂。
哗哗哗。
齐林格斯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虚幻的水流声,他闻声望去,只见自己的脚踝已被漆黑的虚幻水波淹没,在那之下无数表情麻木、面容枯槁的灵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眼中的恶意几近溢出。
因为寻找“神之歌者”而浪费了大量时间的阿尔杰·威尔逊压制着脑中的冲动,血液在太阳穴旁砰砰涌动。
他飞奔到了刚才出现了剧烈灵性波动的人工湖旁,站在一处土坡上,居高临下,俯视起了下方的空地。
毫无征兆的,他的表情凝固了,一抹惊恐逐渐爬上了这个硬汉的脸庞,极为明显。
在小小的土坡之下,“神之歌者”正黑着脸站在无辜变得荒芜的草地上,面前正对着一具被胡乱拼接起来的白骨。
他身上无一处闪光,左手的手套不翼而飞,仅有头颅“完好无损”,两颗干瘪的眼珠茫然地看着前方,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齐林格斯……阿尔杰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旋即右手抵住胸膛,双唇微张。
但他终究没能像往常一样“赞美风暴”,一阵默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走下了土坡,在心中默念道:
“赞美愚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