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道路两边,树林稀疏斑驳,露出里面的白色树干,想必是被饥民剥了树皮。
孟林叮嘱苏玲珑用秘法掩去身上的修为波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刻钟过去,众人越往前行,林木越加繁茂。
孟林眼角抖了一下,悄悄运转元气,催动擒龙诀,在地底探视几息。
“脾脏主土,元气出焉,后天之本。气血生化,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揣而度之,善能用之,可擒大龙……”
探视所得的结果,令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此前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水脉稀薄,地里的庄稼枯黄萎奄,难以存活。
而此处地底,水脉竟然逐渐丰润起来,且有些微龙气聚积的趋势!
其实,根本不用观看地气水脉,只看路边的野草野花,他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孟林脸色难看,走到领头的那个汉子身边,沉声询问。
“这些坡地,可以开垦来作为农田。刁老爷为何不把这里的灾民多收留些?”
那汉子轻哼一声,把粗手从身边的娇媚女子怀内拿出,没好气地瞪孟林一眼。
“这些坡地,都是刁老爷的族产,凭什么发给那些贱民耕种?!记好了,以后别瞎操心。操心多了,死得快!”
……
……
一处古老宅院之内,摆着一个枣红圈椅。
圈椅里,坐着一个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正是刁家族长刁义方。
黑痣汉子刁顺财,走到圈椅跟前,郑重拱了拱手。
“属下见过族长。这批贱民的货色都不错!其中一个……”
说着,他弯腰谄媚地在刁义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刁义方轻咳一声,装出德高望重的神态,起身招呼孟林等人进院。
“都进来吧!大灾当前,能活下来已是天大的福分!”
孟林利用秘法,探查到刁义方的修为在筑基境三重天左右。
他面色微动,传音向苏玲珑警示。
“苏师妹,多长点心眼小心被他的屁话骗了。”
苏玲珑白了孟林一眼:“我不是小姑娘,能被你们这些臭男人骗?”
孟林不放心,追问:“你方才偷听他们说话了吗?”
“我忘了,只顾着跟兰儿说话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孟林望着那个有些发呆的少妇,皱起眉头,道:
“我只顾着想对策,也没听,见机行事吧!”
刁顺财在族长面前收敛了嚣张跋扈的神色,朗声向众人道:
“各位,向大家伙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刁义方刁公!”
“刁公好。”
一群少女少妇,在刁顺财的引导下,向那八字胡的男子问好。
孟林低哼一声,一时间有些疑惑,不知到底是刁义方伪善,还是刁顺财是恶仆!
刁义方来到众人身前,把着孟林的手臂,热络地道:
“大家不要拘谨,外界说我仁义大方,其实都是些虚名!”
见众人都在凝神细听,他又开玩笑似地道:
“你们可不要抱怨我扣,来了刁家,我不白养活你们,得干活才有饭吃!顺财,具体你安排吧。”
刁顺财恭谨地对刁义方微微躬身,道:
“族长放心,我刁家自古以来的名声,我看得比命还金贵!”
刁义方挪动肥胖的身躯,郑重点点头
,向内院去了。
走了几步,他似又不放心地朗声叮嘱。
“切记,不可胡来怠慢了乡邻,这些都是苦命人!”
刁顺财拍着壮硕的胸脯,保证一番,送走了刁义方的身影。
“大家伙听着,天色已晚,先到伙房吃点东西,再说分配活计的事。”
刁家伙房,砖石颇新,与古宅的风格很不相配,就像是新盖没多久的模样。
孟林端起碗中的“稀粥”,拨开草叶,喝了一口。
他看着清可见底的汤水,数了数米粒,伸头往苏玲珑碗中打探。
“你几粒米?”
苏玲珑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咽下有点发苦的稀汤。
“我七粒米,比你多两粒,果然还是我的运气好!”
刁顺财见众人都喝了几口粥,便趁着众人精神放松之际,道:
“干活,听话,才有饭吃。现在有没有人想走的?要是有,就把粥碗放下,自行离开,我绝不拦着!”
这群饥民,少的一日未曾进食,多的像兰儿的丈夫,几乎三天不曾知晓饭味。
众人迷茫地看了这脸上有黑痣的汉子一眼,各自低头继续大口吞咽。
刁顺财看着这伙灾民的神态,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告知他是这里的管家。
“没有人走,我就开始分配活计了!分到什么,便做什么,不然也可以去外面继续吃树皮!”
最终,孟林被分配去当喂马小厮,苏玲珑被分配给族长当铺床丫鬟。
那个叫做兰儿的少妇,被分配到灶房当厨娘,她的丈夫则被要求负责在茅房挑粪。
至于其他人等,也是各有差事,倒也被刁顺财分配得井井有条。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孟林喂完马去找苏玲珑。
“妹妹,你去做什么去?”
苏玲珑把一团薄被向上抱了抱,用嘴向一个大屋努了努。
“我把善人老爷昨天睡的被子拿去洗洗,然后再换床新的!黑哥,你喂好马了?”
孟林脸色发黑地点点头,瞪了一下眼前这个清冷中带点俏丽的女子。
“叫哥,就叫哥,别叫黑哥!”
苏玲珑哼了一声,眼白斜向上看,右手拇指食指相扣,不怀好意地捻了捻。
“奉劝你好好当你的喂马小厮,没事别来招惹我……”
孟林摇摇头,往后厨去找吃的。
“刁义方修为在筑基境三重天,也许实际境界更高。你不要掉以轻心!”
后厨,一群人忙得热火朝天。
煎炒烹炸,闷溜熬炖,不一而足。
刁顺财的声音,从后厨白案跟前响起,斥责孟林道:
“你个惫懒货,这才什么时候,晌午刚吃过,现在就饿了?!”
孟林忍住怒气,嘿嘿笑道:
“那四碗稀粥,清汤寡水,尿泡尿就没了。管家,给整点吃的!”
刁顺财从白案后转出身来,轻轻拍了一下兰儿的腰肢,吩咐道:
“兰儿,你去给这个小子拿半块饼子。”
少妇神情羞赧,身体往前急踏一步,躲避那面容凶恶汉子的魔爪,去给孟林取吃食。
“管家,别这样……”
刁顺财哈哈大笑,向外便走,不好意思再有非礼举动。
“兰儿莫怪,失手,失手!哈哈。”
孟林接过面饼,悄声叮嘱了兰儿一句,手指微不可察地朝地上一块果
皮点了一下。
果皮滑动,飞到刁顺财脚下,粘在他的脚底。
“哎呀!”
刁顺财抬脚踏下之时,他的身形被果皮拖动,呈大字型趴在地面,摔了个狗吃屎。
孟林哼着小曲,啃着饼子,低声笑着离去。
刁顺财鼻子摔得通红,从地面爬起,一脚把果皮踢开,暗中诅咒孟林几句。
“你个混蛋小子,屡次坏我好事,早晚让你与你那相好的永久分离!”
入夜,戌时左右。
苏玲珑展动月白色长裙,从丫鬟房中探出身子,急匆匆地向外走。
住在马厩里的孟林,从石槽边露出头,低声叫停她的脚步。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去干吗?”
苏玲珑无奈道:“洗衣服大婶说,刁老爷平时不让去,只让戌时以后铺床。”
孟林脸色不悦,心道:“这个老色胚,保管没有安好心!不知道以前坏了多少人的清白……”
但他知苏玲珑骄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有事就大喊。
苏玲珑难得没有跟孟林拌嘴,轻声点头答应,身形融入月色之中。
孟林在马厩躺下,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闪烁不定的繁星,思考着春荒之事。
往年虽然也发生过饥荒,但从未像今年如此严重!
他看四下无人,便索性盘膝坐起,五心朝天,舒缓地运转功法,开始修炼。
然而,尚未修炼多久,他竟渐渐有种明悟在心头升起。
随着这股明悟越来越清晰,他愕然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半年以来,不论是身在苍山派仙宗之内,还是从宗门脱离游历天下之后,他在修炼之时,所炼化的天地元气在逐渐变得稀薄!
换句话来说。
这天地之间的规则,再次变化了!
虽然很细微,但此刻连他这筑基境修为都能感悟到!
要知道,以前在宗门内修炼时,也只是偶尔听郭铭昆提过一句半句“天地元气稀薄之事”!
当时,孟林境界低微,还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微弱变化。
现在,随着他境界的提升,他竟明显感觉到了这个事情,便不自觉有些惶恐!
“呼!”
孟林轻舒一口浊气,压下心中悸动,运转天地心圣诀平复心境,再次催动玄功打熬修为。
……
……
在刁家古宅的一个偏僻角落,有一间草房。
草房平时是当半个仓库使用的,堆些农具杂物。
白日时,在刁顺财的指挥下,众人为兰儿夫妇收拾了出来,权当做住房,惹得二人对刁顺财感恩戴德个不停。
窗外,明月皎洁,无声地俯视着大地上的一切。
室内,一灯摇曳昏暗,为喃喃低语的夫妇照明。
“夫君,这么晚了别出门了……”
“这是刁管家特意交代的,打扫茅房,晚上挑粪才不会臭到人……”
“嗯,夜晚视线不好,你仔细着点脚下。”
“放心吧,你困了先睡,我全部干完活估计得一个时辰……”
说罢,兰儿丈夫挑起草房外不远处的粪桶,向马厩所在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一个壮硕的黑影,在暗影角落里伏低隐藏。
不大片刻,他终于听到草房开门的响动,咽了一口唾沫,猫着腰向草房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