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之眼像是一个光的湖泊,将严苛绫和狐妖的身影完全淹没,他们只能凭借外头的动静推测情况,听起来战斗并不是十分惨烈,至少没有听到惨叫,连一声也没有。
“姜道友,还行吗?”
“还行!”
“用不用我们来帮你?”
“不用!”
“哦豁!我们被困住了,暂时出不来,你先坚持一下!”
“我没问题!”
姜来回答完便又马上沉默下来。
此时地宫内已是遍地鲜血,他浑身没有一处好的,可彷佛伤势越重,他的眼神便越是坚毅。
刚才与狐妖对话的刹那,他分了心,因此被青衣剑客捉住了破绽,剑客手中刺出的长剑绽放出寒光,从他格挡的手臂的间隙之间穿过,刺向他的身体。
仓促之间,姜来只得避开心脏要害,同时将灵力注入防御符文之中。
“噗!”
剑尖轻而易举的刺破了外层的灵力防御,触碰到他硬比星铁的身体,稍微被阻挡,也刺了进去。
本该刺中他的心脏,稍稍偏了些,只从他的左肩上面穿过。
姜来却是不退反进,且还撤了防御。
一声不吭,用尽全力,抬拳轰击。
在那一瞬之间,剑客的目光越过姜来迅速变大的拳头,看向他的面容与双眼,似乎察觉到了,方才的破绽是这个小子故意卖的,可他这时已避不开了。
“噗!”
重甲将士的长枪亦刺穿了姜来的身躯,使得他身体一颤,可他只眯起眼睛,拳头的力道分毫不减。
“彭!!”
拳头重重击在剑客脸上。
那一瞬间传来无比坚硬的触感,巨大的力量碰撞之下,拳头与剑客的脸都在疯狂颤抖,面骨立刻变形,姜来的手骨亦在碎裂,拳头已经模湖。
下一秒钟
“篷……”
无数雪亮的剑光迸射而出。
能覆盖一大片场地的剑光凝于一处,轻松的撕开了剑客的防御,将他从脸开始,整个脑袋都搅成肉泥。
“彭!”
长枪横扫。
姜来的身影被扫飞出去,撞在巨大地宫的墙壁上。
大地轰隆作响。
重甲身影飞身欺来。
姜来咬着牙,不顾全身伤势,闪身一躲。
“轰!”
长枪深深插进墙壁中。
像一辆重盾战车撞在了墙壁上,整个地宫都在颤抖。
姜来转头看去
重甲将士一头握枪,一脚踏在墙壁上,正缓缓将长枪抽出,从他的面盔之下,能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
四目相对。
一个正是大好年华,刚入六段,浑身是伤。一个被封千年,身经百战,一身实力所剩不足两成。
无人生惧,无人生怯,无人言语。
姜来余光又瞄了眼前边。
青衣剑客的长剑落在地上,失去了整个脑袋,身体缓缓倒下,这才刚刚碰到地面。
“篷……”
地上被砸起一篷灰尘。
此时姜来浑身至少有上十个贯穿伤,大大小小的伤势不计其数,碎裂的骨头不知有多少,有一些肌肉也因为被斩断而完全无法发力,换作哪怕正常的六段武者,现在也已经站不起来了。
可他却依旧沉默着,爬起来站直身体,活动着筋骨,与将士对视着。
少了一个,就好打多了。
“彭!”
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姜来用臂骨硬抗长枪,用拳头轰击重甲,身体不知挨了多少下,又不知流了多少血,断了多少骨头,拳头已经完全看不出骨头的轮廓了,体内灵力也早已耗尽。
将士一身重甲亦变得坑坑洼洼。
这时的他们好像置身于战场之上。
双方都在以命搏命。
可显然是将士经验更丰富一些,一个漂亮的舍枪技,趁着姜来防御长枪之时,整个人轰然撞上前去,把姜来整个人撞在了地上,而不知何时他又抓回长枪,当姜来反应过来时,只见将士身如铁塔,单脚踩在他身上,面盔下的双眼与他对视着,与此同时,手上长枪高高抬起,枪尖瞄准他的脑袋。
姜来咬着牙,双手合力抓向枪尖。
“啪……”
双手拍在了一起。
“?”
姜来凝神看去。
将士握着长枪,却并未刺下,面盔下的那双眼睛依旧冷冷的盯着他。
下一瞬间
枪身横扫而出。
“完了!”
姜来童孔一缩。
菩萨保佑!
“彭!”
姜来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多久之后。
姜来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仍置身地宫之中,在他面前的是严苛绫与狐妖,嘴巴里残留着阿地月乳精华的那种类似于薄荷的清凉味,略带苦涩,想来两人已喂他吃过药了。
原想的是菩萨保佑,原来是陈哥保佑。
感谢陈哥。
进入禁地以来,他已经有四次被这种小玉瓶装的灵液救了性命了,总计六瓶,现在还剩两瓶吧。
“嗯……”
姜来皱着眉,强撑着坐起来,看向地上。
远处一套青衣,一柄长剑,落在地上。
近处一套盔甲散落于地,一柄星铁铸就的长枪插在地面上,符文的光在枪身上映出粗糙的光圈。
“别动,休整一下。”严苛绫对他说,“你身上好多骨头都碎了,肌肉也断了,再乱动小心长歪。”
“不会的。”姜来回答。
“姜道友厉害啊。”狐妖低头瞄着他,说话有点大舌头,“这两位武者便是那将军的两个亲卫吧?当年怕是在天下武者之中也数一数二了,姜道友刚入六段,就能击败他们,难怪可以进入禁地。”
“他们被封印太久了。”
“姜道友无需谦虚,若非姜道友挡住他们,若被他们闯入法阵,我们可能永远被困在法阵的中心。”
“多亏你们及时出来,救我一命……”
“啊?”
“不是你打败了两个武者,在这坐着等我们,伤势太重,晕过去了吗?”严苛绫一愣。
“我被打晕的。”姜来也愣道,“不是你们出来打败他的吗?”
“不是啊,我们一出来,你就躺在这里。”严苛绫说,“然后这里一柄长剑,一杆长枪,衣服和盔甲,边上还看得出他们的身体崩碎留下的飞灰。”
“啊……”
姜来睁大了眼睛。
这时他才捂着脑袋,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
那年天下大乱,邪魔频出,许多修行山门也受了影响,武林宗门、世家大族更是无一不被波及。
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了一身麻衣,一柄长剑一个包裹,便准备下山闯荡。
垄州望族的年轻子弟亦带上了祖上传下的长枪,单枪匹马,面容坚毅,朝京城而去,为的是保家国太平。
“师姐,等我回来。”
“孩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左右了。”
“哈哈,我可滑着呢。”
“战乱不平,邪魔未尽,家族未兴,我亦不归……”
“北方蛮子打过来了与我何干……”
“家国兴衰,匹夫有责!”
“我还要回师门娶我师姐呢……”
“将军,我可为前锋!”
“……”
“……”
“叫我燕三。”
“垄州,陈青。”
这些东西从姜来的脑子里一一闪过,好像让他认识了两个人,等他回过神来,脑中好像有人在说话。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姓姜。”
“你们是谁?”
“刚把爷爷打死,你就忘了?”
“垄州,陈青,3785年生人,为平定天下参军,转战南北,后随罗将军前往禁地。”
“真能自吹。”
“闭嘴!”
“你们怎么在我脑子里?”
“说来我都气,那个罗将军自己活不了了,想进禁地,还非得拉着我俩一起。结果他在禁地里受了伤,觉得自己估计只能活几天了,便修了个墓,还把我俩弄去给他陪葬,嘿,还有一条狗心甘情愿。”
“别听他瞎说!罗将军用秘法将我二人封印,目的是为后代留下完善的三元法!”
“你看,是不是有条狗心甘情愿?”
“闭嘴!”
“那……”
“放心,我们待不了多久就会消失,那个罗将军还没有本事让我们灵魂长存……我日他仙人板板!”
“是……”
“喂,小子,白玉门还在吗?”
“没听说过……”
“日咯……”
“敢问现在是哪个朝代?多少年了?”
“5023年了,大益。”
“5023年了啊……”
脑中的两道声音都沉默了下去,轻佻也好,沉稳也罢,好像都在世间与生命的流逝中,失去了声音。
……
陈舒孤身躲在地底。
应劫菩萨的战斗逐渐偏离禁地中心,往他们这个地方挪了一些,以至于波及到了这里。
隔着很远,依然有毁天灭地之势。
也不知那位菩萨有多少对手,话说回来,他的那些对手在生前也必然是名镇天下的人物吧,能在这么多九阶强者的围攻下打到现在,未显颓势,这位菩萨又将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呢?
隔得太远了,陈舒难以想象。
只得将目光放在眼前。
二十二颗灵珠手串,已经只剩下一颗了,而且是一颗七阶的。
至于那只老虎精……
昨天陈舒在灵珠快用完时,就给她说过,再留在禁地深处怕是凶多吉少,又问她是想铤而走险,还是撤到相对安全一些的禁地边缘去,不过这老虎精比较爱作死,选择了留在原地,陈舒也同意了。
这不?昨天晚上他们就遇到了一名八阶强者。
陈舒丢出灵珠,与她分头逃窜。
显而易见,一人一妖都没有八阶强者跑得快,但是相对来说,陈舒还是比这老虎精跑得快一点,差点被大烈阳术烧没的八阶强者恢复过来,立马就去追她了。
现在多半人已经没了。
陈舒对此感到很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