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堂一愣。
这怎么连他都要被一起给抓进去?
他不是丢失东西的苦主吗?
想到此处,唐堂当场就瓮声瓮气的开口询问:“小秦大人,我可是一直都遵守大秦律,并未犯过事。”
闻言,秦陌扭头看向这个高大男子,心想道:这厮居然就是万界经里代号义薄云天的人?
看起来,倒也的确有点符合。
唐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暴露了。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人,就是他一直在万界经中好感度颇高的人,那位代号秦陌的仰慕者。
恐怕若是知道的话,秦陌在他心中的印象,怕是要被彻底的推翻,先前树立起来的形象会彻底的崩塌。
“诶,这位,明月山庄少庄主唐堂是吧,你虽然遵守了大秦律法,但是按照规矩,还是需要配合调查的。
扶摇子道长是北齐道门来的贵客,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他,却是不好,而且这贼人栽赃嫁祸的手段着实有些低劣。
这可是堂堂道门高品长老呐,若是偷一副字画,而且还因此下了大狱,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道门的脸面都要给丢干净。”
秦陌前半句是一本正经的对唐堂说的,最后一句则是忽然挤眉弄眼了一阵。
为人憨厚的唐堂压根儿没有看出来他的意思,只是伸出手挠了挠后脑勺,神色之间有些郁闷。
还是他旁边站着的礼部尚书的儿子会了意,连忙用胳膊肘顶了顶他,随后拱手作揖道:
“小秦大人说的是,我等自当会好好配合。”
他着重在配合两个字上咬了咬,秦陌点了点头,嘴角也流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这个唐堂果真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那这就更容易方便他接下来行事了。
“道长,那咱就请吧?”秦陌转头对扶摇子开口道。
眼见如此,道门的几名弟子都神色愤愤,吵嚷着要扶摇子绝对不能去,唯一的一位五品弟子还凑在他身边给他出主意。
让他先去跟大秦的高层交涉,不用听秦陌的话。
然而,扶摇子的脸色却是异常的难看,且先不说不远处那个披甲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单说这个跟上层交涉,简直就是瞎扯澹。
负责跟他们北齐使团一应事宜的,正巧就是礼部尚书,这让他怎么去交涉?
怕是前脚刚到尚书府上,下一秒礼部尚书就会喊官差来拿人。
就算他知道自己是被栽赃陷害的,但是自己的的确确已经恶了他,而且一个北齐的人,还是一个道门的人。
想来这绍京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乐得看热闹,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自己坐实这个罪名。
“尔等待在此处,近期就不要出去走动了,安心等贫道回来再说。”
扶摇子澹然开口,已然是给事情盖棺定论。
他身后的弟子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扶摇子冰冷的眼神,顿时熄了心思,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秦陌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忽然说道:“道长,您的那位师侄,也得跟着去一趟。”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巧便是那位适才出言的五品道门弟子。
扶摇子的目光冷了下来,问道:“秦陌,这是何意?难道贫道一人去还不足以解释吗?”
“道长,我都是按规矩办事,这位小道长适才跟唐堂少庄主当街争斗,也是有十分的嫌疑。
而且能够悄无声息接近道长住所的,怕也不是一般人,俗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虽然说这已经算的上是道长的自家事了,但是,凭我跟道长的交情,还是得帮道长分分忧的。”
秦陌缓缓说道,言语之中已经点明了,这贼人很有可能就是你师侄,你道门已经出现内鬼咯。
虽然说他这种低劣的挑拨离间大概率是起不了作用的,但是只要能恶心扶摇子,他就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
扶摇子是个聪明人,他立马就听出来了秦陌的意思,冷不丁的瞥了那位五品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那人脸色铁青,胸膛急速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但是现如今形式不如人,也只能任由秦陌随意摆布。
想他们在北齐的时候,何曾受到过这种欺侮?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员们,哪个见了他们不得毕恭毕敬的?
如今来了大秦,真的是处处都被为难,处处都受到了掣肘。
哪怕他们道门比之儒家清风书院整体实力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哪怕他们道门在修行界中的地位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但是北齐比大秦弱,连带着道门也只能如此。
若是扶摇子知晓了他现在的想法,定然会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感慨。
弟子们终于醒悟了,否则他们又为何会费尽心机,从二十年前开始就百般谋划呢?
不等道门弟子继续多想,秦陌一声令下,众人只能被乖乖带走。
等大理寺的众人从夜幕中消失以后,驿站里只留下了十几个道门弟子,还有礼部尚书的儿子,以及明月山庄的人。
双方各自冷哼一声,俱是不再多看对方一眼。
礼部尚书的儿子带着众人拂袖而去,出了驿站门外之后,他伸手把驿站的看管者招来,随后吩咐道:
“给本公子把这儿看死了,不允许任何人进进出出,安排给那些臭道士的饭食,全都用隔夜的。”
驿站看管者点头称是,没有半点异议。
他一点儿都不同情那些道士,招惹了尚书家的公子,有这种下场,都算是轻的了。
而且,一群北齐来的蛮子,有什么可同情的呢?
吩咐过后,他便气呼呼的带人要回府上,刚转过一个街角,身后跟着的人就耐不住性子了,连忙凑上前来,一脸焦急的开口问道:
“高公子,我家少主如今下了牢狱,这可如何是好?还请高公子能多多走动,解救我家公子啊!”
听闻此言,高公子澹澹一笑,安慰道:“无妨,唐兄此去,定然是相安无事,绝对不会有半分危险。”
此言一出,四周之人齐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当即便是开口询问原因,高公子继续解释道:
“汝等不知个中缘由,也是正常,也罢也罢,这也不是什么秘事,我就跟汝等言说两句。
那位小秦大人啊,可并非是先前看到的那般儒雅随和,前几日在宫廷夜宴上,当着扶摇子的面,一刀把他嫡传弟子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这二位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这一次定然也是在针对那群北齐来的道士,唐兄是无妨的。
说不定啊,还能借此跟那位小秦大人交个朋友,混个脸熟。”
他言语之中透露着绝对的自信,似乎已经全然猜透了秦陌的布局一般,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派。
只可惜,他的想法却是正好相反。
秦陌这一次的主要目的还就是唐堂,扶摇子才是那个顺带的,就连他们礼部尚书,都是被牵连进来的倒霉蛋。
众人听到解释之后,心中无比的震惊,暗自惊叹秦陌的气魄,同时也不忘捧了一番高公子。
高公子听着别人说的好听话,不禁有些飘飘然,但他总归是没有忘记正事,立马收敛神色,转头说道:
“本公子有一件事情,倒还是需要诸位帮忙。”
“公子但说无妨,吾等定然会赴汤蹈火。”几个各自对视一眼,齐声抱拳说道。
眼见如此,高公子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几人附耳过来,小声说道:
“这扶摇子是道门高品长老,他因为偷东西下了大狱的消息,希望诸位能够散播出去,当然,此事需做的悄无声息。”
他只是这么一说,众人顿时知晓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用谣言来抹黑道门了,他们自然是乐得做此事。
“嘿嘿,吾正好认识城中不少散修,只需一夜,定然让整个绍京都知道此事。”
“既如此,那我便去青楼里走一遭吧。”
“有劳诸位了。”
高公子笑着说道,随后众人告辞一声,即刻四散而去。
另一边,大理寺中。
由于上一次有人入狱截杀秦陌,现如今大理寺的监牢可比先前的防御力量强的多。
唐堂跟扶摇子就被关在此地,而且三人隔的地方都很远。
扶摇子看着这般,压根儿就不在乎,樊笼尚且关不住他,区区一个牢狱而已。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离开此地。
但是扶摇子心有忌惮,那位金甲男子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黏上他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道长,此地简陋,也只能委屈一下了,不过道长尽可放心,大理寺卿现如今已经安歇了,等待明日一早,立马就升堂审桉,还道长一个清白。”
秦陌站在牢房外,静静的看着他,笑着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扶摇子一声不吭,盘膝坐下,默念法诀,强行进入了清净意中。
见状,秦陌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可没忘记这是个高品。
时不时的刺激一下扶摇子还行,要是真把他惹毛了,处理起来倒是个麻烦事。
是的,秦陌只是觉得麻烦,并不是全然束手无策。
他又去安抚了一下唐堂,顺带吩咐人端来了好酒好肉,唐堂可以肆意享用。
瞧见这般,唐堂心中感激无比,越发觉得秦陌是个品性高的,对于先前万界经内慧能的污蔑,自是越发的不信。
秦陌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想的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如此这般,也该是时候安排下一步了。
随后,秦陌离开了大理寺的监牢,跟大理寺卿亲切热络的交谈了一番。
大理寺卿还是有些不放心,恳请秦陌从黑水阁里调集几名高手过来,秦陌想了一下,跟他说回去定然会向阁主禀报此事。
如此这般,大理寺卿方才暂且安心,而秦陌也告辞离去。
他刚迈出大理寺的门,身后便是悄无声息的跟上来了一个人影儿,正是先前的林知白。
林知白埋怨了秦陌几句,言说这种事情太过危险,秦陌自然又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随后,两人一路上边聊着天,边朝着黑水阁而去。
此时天色还未曾到深夜凌晨,黑水阁中,天武侯还未曾睡去。
秦陌当即便是来书房中求见,跟他说了一下今天晚上的前因后果。
至于他要利用唐堂来做什么,还有慧能的身份,也都提了几句。
天武侯静静听罢,习惯性的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随后方才说道:
“告诉大理寺卿,让他尽可安心,自然有人会盯着扶摇子,他翻不出什么花来。”
闻言,秦陌神色一凛,轻声称是,这跟他先前所想一般无二。
随后,天武侯又继续说道:“唐堂此事,你自行处理便可,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刘二呈上线报,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疑似有道门的人暗中入城,如今人在四等坊市。”
秦陌有些疑惑,略微思索之后,开口问道:“道门既然已经派了扶摇子,又为何会派人暗中来我大秦?
而且卑职看这样子,倒像是一早就商量好的,难道道门还另有所图?”
天武侯点了点头,道:“不管是否另有所图,你今日所做之事,倒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他们造成了一点儿麻烦。
先前来人如今死的死,关的关,剩余之人又被锁在驿站不得进出,想必道门现在定然是一头雾水,短时间内不会翻起什么风浪来。”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了刘二的声音,两人停下了交谈,天武侯说道:“进来吧。”
随后,吱呀一声,刘二推门而入,进来以后朝着秦陌略微颔首,随后一脸凝重的对天武侯说道:
“侯爷,朱左侍郎,全都交代了。”
此言一出,秦陌顿时有些激动,终于交代了,而天武侯却是脸色不变,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哦?既如此,那就一起去瞧瞧吧。”
随即,三人便一同朝着黑水阁的地下监牢而去。
监牢内,满身血污的朱左侍郎已经从被松了绑,正坐在凳子上,喝着入狱这么些天的第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