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轰的一声。
赵府大门瞬间支离破碎。
秦陌抬眼望去,便瞧见赵震的狗腿正往内院惊慌失措的跑去。
而府内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恰巧路过的婢女,眼见自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登时被吓了一跳。
秦陌和叶天琼两人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俱是腰间佩刀,俨然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见状,秦陌冷笑一声,双目当中满是讥讽。
他略微动念,驱使着胸中的不屈意气在经脉中流转,一股莫名的气势从身体上散发了出来。
正是武夫的威压。
秦陌如今晋升二品,也是可以用出来了。
随即。
赵震的家仆忽然感觉身子一沉,仿若有无数座大山突然压在了他的背上。
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摔倒在地,身体由于惯性,往前搓了尺,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已是磨出了鲜血。
他只是一寻常人,哪里能承受的住这个。
而此时外院的动静儿,也终于传到了内院当中,惊动了赵府真正的管事人。
只见一个身穿华贵丝绸,头戴貂帽,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赵震手持着折扇,跟在他的身后。
待到瞧见秦陌之后,赵震脸色顿时一变,而看到秦陌身边的叶天琼之后,眼中更是一下子流露出了惊恐。
“赵公子,好久不见呐。”秦陌看着他,眼神玩味,笑着说道。
闻言,赵震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局促不安,他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抹苦笑。
“秦秦公子,许久不见,近近来可好?”
“全托赵公子的福,我可是好的很呐。”
秦陌边说边朝着两人走去,叶天琼跟在他的身侧,看向赵震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
眼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赵震的狗腿顿时便想爬过去。
奈何身受秦陌的威压,一走一动如同身陷泥沼,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挪动了两三寸,却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原是秦陌踩住了他的手掌,脚尖来回转动,笑着看向赵震父子两人。
见状,赵震心底虽然惊恐,但脸色却是也难看了起来。
至于一旁的赵安,脸上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赵安身为一个富商,能在绍京拥有一处宅子,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无论是眼界阅历,还是为人处世的圆滑变通,全然不是赵震能够相比的。
他如今已有四十余岁,虽有两房小妾,但肚皮都是不争气的,膝下也只有赵震一个独子,从小自是百般惯着。
自家儿子对同街的秦玉觊觎已久,他一直都知道。
至于秦陌,赵安也偶尔见过几面,不过很快便发觉他有些不堪,随后便再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放任赵震的行事。
却不想,后面秦陌报考书院不成,居然进入了上阳学宫,而后更是加入了黑水阁,如今名声在整个绍京都是如雷贯耳。
“秦公子文武双全,年少有为,小侯爷玉树临风,英姿飒爽,二位今日能够驾临寒舍,实乃赵某之幸呐,赵震,还不快去倒茶?
秦公子,小侯爷,有事咱不妨坐下再说?”
赵安弯着腰,拱手看向秦陌,乐呵呵的说了一句,伸手做请,地位放的很低,姿态做的很足。
俗话说得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赵安好似全然听不到家仆的惨叫,若是换做其他人,接下来想必便是宾主尽欢,一片其乐融融。
可惜他对面的是秦陌,今日来赵府,就是来算账,来挑事的!
什么笑脸不笑脸的,秦陌压根儿就不在乎。
他脚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耳朵边家仆的惨叫越发的凄厉。
秦陌笑眯眯的说道:“喝茶还是免了吧,哪敢劳烦赵公子亲自动手啊?我懒得绕弯子,赵震欠了我五千两银子”
听闻此言,赵安心底松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都好说。
刚才从内院一出来,便瞧见秦陌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近日的谋划就要暴露了。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出了岔子,之前的种种不仅要功亏一篑,就连自己的脑袋,怕是也要换个地方住了
仅仅只是五千两的话,自己咬咬牙,倒是也能拿得出来。
想到此处,赵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
可没想到,秦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接打碎了他的幻想。
“如今也是拖欠了有些时日,我是个老实人,也不讹诈你,连本带利就给个五万两吧。”
秦陌伸出手掌,竖起了五根手指,眼神中满是戏谑。
五千两变五万两,和当时五十两变成五百两,可谓是分毫不差。
赵震当时怎么欺侮他跟秦玉的,他今日便要怎么再欺侮回来。
秦陌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五万两银子,这对天武侯来说,连眼皮都不足以让他抬一下。
可对于一个住在四等坊市,连武夫护院都请不起的普通富商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了。
赵安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住了,一旁的赵震更是脸色铁青,忍不住的开口喝问道:
“秦陌,你想怎样?”
“我能怎么样?当然是要债啊,欠债还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呐。”
“大哥说的是极,你这厮,小爷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硬气呢,连小爷的话都敢当耳旁风,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叶天琼此时也在一旁帮腔开口,赵震一脸的屈辱,奈何形势不如人,只能尽力忍耐。
“秦公子,能否宽限几天?府上暂时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银钱。”
赵安不露声色的把赵震挡在身后,独自承受着秦陌和叶天琼的目光。
闻言,秦陌顿时心中一动。
这个赵安,不愧是能在绍京混迹多年的富商,城府之深全然不是赵震那个废物能够比的。
面对他如此狮子大开口,却是依旧能够保持气度。
可秦陌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摆出了一幅诧异的样子。
“宽限?赵老爷可真是说笑了,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而且五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难道赵老爷几日就能凑齐,莫不是想糊弄于我?”
说到后面,秦陌的脸色已是彻底的冷了下来,身侧的叶天琼也顿时勃然大怒。
“呵,姓赵的,连小爷都敢戏弄,你莫不是活腻歪了!”
听到这话,赵安心下一沉,他之前见过秦陌,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可现在看来,哪里还有以前的半分懦弱?
而且心思十分细腻,全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如此的不好糊弄。
不过想到近日绍京城传出来的种种消息,赵安心底顿时明悟,能够力压清风书院,这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胆识。
看来随便找个由头,还真不能把这两尊瘟神给打发走了。
“哈哈哈,我哪敢糊弄二位啊,自是不会让秦公子和小侯爷白跑一趟的,这样吧,我先从账上支五千两银子,您先随意用着。
等到我这次跑完生意回来之后,定会亲自登门,把剩下的银钱拱手送上。”
此话一出,秦陌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心底沉吟思索。
然而,一直被秦陌踩在脚下的家仆,此时却是有气无力的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打断了秦陌的思绪。
他费劲儿的抬起头,朝着赵安父子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脸上除了脏污和鲜血之外,全是鼻涕和眼泪。
“老爷,老爷救我。”
四周的空气好似忽然停滞住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赵安看着他,面无表情,而赵震的脸色却是变幻了几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什么都没有说。
此人跟随他已经多年,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可用起来却是顺手无比。
赵安父子二人的神色举动自然都被秦陌看在眼中。
他忽然嘲讽的笑了一下,抬起了踩在家仆身上的那只脚。
随后,秦陌从腰间拔出墨刀,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一刀刺在了家仆的身上。
从后背到前胸,就像是在切豆腐块一般,毫不费力,也毫不拖泥带水。
家仆的两个眼球凸了出来,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死死的盯着赵安父子,无声的张着嘴,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响起嗬、嗬的声音。
不过很快的,他便再无任何声息。
杀人了。
秦陌居然杀人了!
赵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三步,赵震更是身形摇晃,一脸骇然,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按照大秦律,杀人乃是重罪。
可秦陌适才,确是径直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人,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真是好生大胆!
“太聒噪了。”秦陌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说道。
他顺手拔出墨刀,刀上没有沾染一滴鲜血,也不收回鞘中,就拿在手里随意的指着赵安父子二人。
“差点忘记问了,不知赵老爷这是要做什么生意呐,居然能挣这么多的银子。”
血腥味渐渐弥漫到了空气当中,秦陌笑眯眯的开口问了一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刚才杀了个人。
若是以前,他自然是顾虑颇多,可现如今,自己已经是入了黑水阁。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杀个把个人而已,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一刀将其捅死之后,秦陌只觉心中念头通达,浑身上下酣畅淋漓。
他看向赵震,丝毫不掩饰眼底埋藏的杀意。
这笔账,才只是刚刚开始算而已。
此时的赵安被他适才悍然杀人的气势所慑,瞬间提心吊胆了起来。
听到秦陌的问话,他顿了一下,脸上摆出了一幅谄媚讨好的笑容,连忙道:
“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去北齐那边卖点丝绸茶叶,互通有无罢了。”
秦陌稍稍回想了一下,随后状若随意的问道:
“我记得赵老爷一向做的都是贩卖瓷器的生意吧,怎么如今却忽然要去北齐那边卖丝绸了呢?”
赵安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浅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近些年瓷器生意不大景气,故而准备转行了,也好养家糊口。”
“哦?是吗?”
秦陌一脚踢开地上的死尸,他悄无声息的观察着赵安,漫不经心道:
“最近,北齐那边安插进来的奸细倒是被揪出来不少,赵老爷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去北齐做生意,你不会也是奸细吧?”
闻言,赵安顿时脸色大变,身子一紧,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了两下。
“秦公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呢,只是想做点买卖的生意人罢了。”
秦陌把他的神态尽数看在眼里,心中疑惑越发浓郁,他略微思索了一番,随后皮笑肉不笑的试探道:
“既如此,那我去看看赵老爷的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闻言,赵安心底顿时暗道不妙,他干笑了几声,借口说道:
“秦公子,货物都已经装在马车上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丝绸和茶叶,这要是再解下来,怕是不大方便。”
“我大哥既然想看,那你就解,哪来那么多废话。”
叶天琼不耐烦的开口说道,赵安弯着身子转头看向了他,赔笑道:“小侯爷,这”
他一句话尚且还没有说完,秦陌忽然插了一嘴。
“赵老爷似乎很紧张啊。”
随后,他从腰间掏出了黑水阁的令牌,持于身前,一张脸彻底的冷了下来,手里的刀有意无意的指着两人的脖子,面无表情道:
“赵安,今日怕是由不得你了,黑水阁要查你的货。”
他越是支支吾吾,秦陌越觉得他有鬼,懒得跟他墨迹扯皮,直接把黑水阁的名号给搬了出来。
眼见事态发展至此,赵安心下一沉,焦虑万分。
他自知今日逃不过这一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秦陌。
随后,几人便在赵安的带领下,去到了赵府的后院。
秦陌放眼看去,的确跟赵安所说的一般无二,眼前的几辆马车上已经装满了货物,正是整装待发。
后院除了马车之外,还有数名家仆,赵安挥了挥手,几人便鱼贯而出。
秦陌没有阻拦,他提着刀,走到马车跟前,随手打开一个大黑箱子,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数张丝绸。
他伸手摸了摸,感受了一番质感,确实是大秦本土产出的丝绸无疑。
“秦公子,您这看也看过了”
赵安心中紧张无比,额头上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秦陌充耳不闻,他敲了几下箱子,听着里面的声音,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
“看来赵老爷是真的去北齐做生意的啊。”
秦陌冲他笑着说道,绕着马车走了两三圈。
见状,赵安心中提着的大石头终于掉了下来,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不想,恰在此时此刻。
秦陌猛的提刀,重重的砍在了箱子上,箱子应声而碎,破碎的丝绸滚了一地。
而随之滚落的,还有数不清的细小颗粒,俱是白里透黄,全是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