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本不想停止脚步,听王恩义的絮叨,但当他看到他们没走时,他也就停下来。
当无腿先生问到特殊照顾这件事的时候,他慢慢地说:“我们已经跟村里的干事说了,村委会正在研究特困户特殊照顾方案。别着急,会有好消息的。我想,你应该算一户吧,但具体实施细则还要村里拿出来,我们也不便过问。你就耐心等待吧。”
“谢谢您们,感谢关照,我代表全村的残疾人向你表示感谢。”王恩义说,季柯南看他的样子,就是油嘴滑舌的一种类型,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王恩义看起来很感激地说。这个家伙嘴上功夫好,实际做得少,成了鲜明的典型。
季柯南听了有些怪怪的,看看沈静和多哥,他俩也不支声,老谭见状连忙纠正他说:“你别弄错了,这笔款子,是爱心钱,是民间慈善机构捐赠的,不是来自官方的,不是用财政拨款的,是爱心人士捐赠的,通过这几位所在的单位按照计划拨款,我只是合作单位的分管负责人,要弄清楚资金的来龙去脉,知道是谁给的。免得引起误会。”
“哦,是这样,我弄错了,误会误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以前做项目呢!以为是人人都有,搞平均主义,人人都有份呢!”王恩义不好意思地说,他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看起来再寻找目标,或者在头脑里转换话题。他说着话,手里的活儿没听,眼睛珠也灵活地转,总之,争分夺秒地做事,急切地说话,转换话题非常快,手的动作也快,就像一条豺围着受伤的斑马打转,寻找机会下口撕咬一样。
看来,相关单位在这个村有不少项目,他已经受到了莫大的恩惠,还不知足,仍在想办法索要,要到一点是一点,自己在努点力,日子逐渐在改善。因为政策好,他们受益多,得到好处,仍不知足,仍然需要一些,如果真正满足了现在的他们,将来还是会有更大的胃口。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个道理应该懂得。
他们离开他家,往坪村方向走去。早班的客车早已过去,下午早班车返回,也不顺路,他们只得靠两条腿走到坪村了,好在坪村在下坡的地方,泉村在山顶,不用再爬山了。他们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到了坪村小颜干事的家里。
他刚好在家。他的妻子在准备院子里扫地,奇怪,这时候扫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样子,非常恐惧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颜看到他们来了,马上向老谭和季柯南他们打招呼,他妻子放下了笤帚,连忙去拿开水瓶,捏一些茶叶,给他们每人都沏了半杯茶。他妻子仍是忧心忡忡的,看起来对什么产生恐惧,疑神疑鬼的,眼睛老是瞟着小颜,生怕小颜出个什么意外,人到中年,更重视夫妻关系,更关心夫妻身体健康,只要能健康存在,一切都有可能,再多的计划,再好的打算,没有健康,一切都成为零。
?“谭经理有何贵干?”颜干事问。
“可别这么喊,经理是乱喊的吗?贾总和李总才是经理,我是跑腿的。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和贾总有关。
“哦,是吗?这么重要!还要经过贾总?其实,我还是非常佩服谭经理的。你太低调。有时候还是需要站出来说话的。”小颜问。
“是的,很重要,你听我说,经过季先生申请,县分公司同意,在村里帮忙找一个住处,好对水利项目进行监管。”老谭说。
“这个没问题,马上解决,说到驻点,我还真想到一个地方,你们看了,应该没问题,时间有限,看天色不早,为了赶上末班船,要抓紧时间。走,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小颜说。
看来,小颜真是雷厉风行啊,说干就干。这点,让他们彻底颠覆对他起初的印象。他看山去很年轻,没有摆脱老高中生的学生气,做事啥的都不算老练,谁知打交道时间一长,就算明白了这个人。
小颜先带他们去看了姓熊的一家,那里的房子有些破旧,但功能还齐全,厨房厕所都分开,有一个院子,还有一片竹林。问题是,那里房间太少,没有三间卧室,如果沈静过来,就没办法了。所以,这一户人家算否定了。
“再看一家吧。”小颜说。颜干事一点都没有认输,他甘心情愿为大家服务,让人感到很高兴,很欢喜。这也算阳光人。
他带他们到一户方家的人家看。方家现在的女主人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老公在外打工,她因为怀孕,就没出去,现在独居。她家的房子挺好,就是他们住在那里,恐怕时间长了有人说闲话,加上,他和多哥都是男的,住在一个女人家里,久而久之,怕出事,算了,季柯南一口否决。这事说不清楚,就容易出事,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注意下才好。
他这样提出,多哥也没表示异议。一般情况下,多哥不表态,到了关键时刻,他要说说他的看法,有时候让人感到很意外,他的想法和说法都很奇葩。
到第三家时,小颜介绍了一下,说:“这是两位老人家,他家有四个孩子,两姑娘两儿子。子女们都在外面居住,倒是他家的大女儿的房子在他家附近大约50米到100米远的地方。平时老人家照顾一下这座空屋。大女儿一家在县城里居住。逢年过节回来住几天,平时这屋都闲着。我看比较合适,不过,还是你们说了算,我只是建议。”
他们听了,相互看了看,觉得还行。这里比较安静,如果学习和培训,在客厅里就可以进行,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一间房屋就够了,总体上看房屋的功能齐全。如果在城市里,能有这样的房子里,应当属于土豪,或者属于其他有钱的主儿。
有院子,有屋顶,可以晾晒衣服和被褥,卧室有三间,沈静来了也有地方睡;厨房还比较大,屋后有厕所,总之,这个房子比较合适,他们就决定租下来。
和房东约好了搬家的时间,然后他们就回到小颜家,继续喝茶。
季柯南想起上次多哥提到的在坪村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就问颜干事:“最近坪村有些怪事吧?”
小颜说:“是啊,最近在我村,有三个地方,三点,高、中和低坡,均死了人,且都不是老死,也不是病死,突然就没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家正在说话间,住在高处的死者的妻子来了,她坐下来说:“我在我丈夫的蛇皮袋里发现了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颜爱华,男,49岁,荆楚省归州县坪村人,在我处卖血,后果自负。此据。”小颜看了之后,就把条子递给老谭看,原来如此!
另两个,一个住在山腰,一个住在山脚,和颜爱华一起外出打工,在一个地方,可能三人都是干了卖血的事,极有可能患了病,究竟是什么病,还不清楚。
“上次穆医生来了吗?”老谭说。
“哪个?”小颜问。
“县疾控中心的穆医生,不是要来村里做水质化验吗?他上次在泉村的时候说要来的。”老谭说。
“哦,是,是的,他来过了。上次他来的时候,我不在家,许干事在,他打电话来对我说了这件事。我有个大概的印象。怎么了?”小颜说。
“他知道村里死人的情况吗?”
“那时候,还没发生这件事,他可能不知道。”
“像颜爱华这样的,在外打工的,全村有多少?”
“大概有三百八十多人了。”
“不少啊。一般在哪里打工?”
“一般在江浙一带,还有去中苑省和中山省挖煤的。”
“那你下回整理一份材料,给上面反映一下,看是否能准备一下,在趁农民工返乡的时候,给他们做一次体检。当然,这不是我份内的事,我只是提醒,家里没有一个人,情况就大不一样。”
“是的。像这位,正当壮年的时候,偏偏就没了,家里缺少了顶梁柱,收入啥的都受影响。”
他俩正说着说着,刚才那进来的女人嘤嘤地哭了起来。
沈静和小颜的妻子忙上前去劝,还给她拿纸巾去擦眼睛。
好不容易这女人停止了哭泣,他们要离开坪村,颜主任留他们在家吃顿便饭,他们着急,怕吃了饭赶不上最后一班船了,就婉言谢绝了。小颜也没勉强,就让他们走了。
恰好,有一辆面包车到颜波家里送货,颜波在学校里开了一家小卖部,送货的只要接到电话,就会及时送货上门。颜波给颜干事打了电话,问到什么时候开始进水泥,颜干事就问老谭,老谭说:“还要一星期。”
颜主干事立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颜波。
然后,小颜干事顺便问了一句:“那车走了没有?”
颜波说没走。
“刚好谭经理和季先生他们在我这,方便的话,帮忙带一段路。”小颜说。
“没问题,我来安排。”颜波说,没过多久,一辆面包车缓缓地驶进小颜家的院子。
“颜波掌柜的说这里有几位客,我就过来拉,请上车吧,反正回去也要放空,顺路带带你们也是好的,咋说也是许老板的朋友的不是?”司机说。
他们道了谢,一一上了车,考虑到季柯南和沈静小一些,就主动坐最后一排,让老谭和多哥坐前面,免得路面不好,颠簸得难受。
回到县城,天已经黑了。他们晚上,也懒得动,不上街,好在家里还有一些挂面,就下了面条,吃了,今天太累,饭后,洗洗脸,泡泡脚,即入睡了。
天亮后,老谭打电话来,说:“今天去水泥厂签合同。”
季柯南和多哥沈静说了,沈静说她不去,多哥去就行了。季柯南也不想太勉强她,非要她去不可,就说:“行,我们去,你守家门。”沈静愉快地答应了。
季柯南和多哥爬山上面的公路,等老谭过来。这条路沿着长江,蜿蜒曲折,遇山爬上,遇到河流就从桥上走。这条公路在他们住处的上面,可能是逃生的道路。自从三峡蓄水以来,水位不断升高,影响到地质结构,局部山体发生垮塌和滑坡现象。官府就张贴出逃生路线图,其中,就包含这条路,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爬到这条公路上来。
水泥厂在公路下方,他们知道老谭会坐车往这个方向走,也就不用再去县分公司写字楼那里搭车了。老谭肯定会坐麻木而来,见了他们,他们再上车,可以省一笔车费。
水泥厂产生大量的烟子,在长江上的峡谷里,飘飘渺渺的,像是一条长长的纱巾了,但这种烟雾,其实是水泥厂产生的废气。人们吸入这种烟雾闻得时间久了,肯定对人没有好处。
老谭的车在他俩跟前停下,他俩上了车,直奔水泥厂而去。水泥厂的销售科有些人,有办公的,有办事的,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最近几年的归州新城建设的,用的水泥就是这里生产的。加上大量农户修建房屋,使用大量的水泥,来源刚好也是这个厂生产的,因此看起来这里的生意不错。
老谭找到销售科科长,说明来意,科长说:“我早就知道了,电话里也沟通了多次,只是你们太忙,事情多了,就一直没见你们来。”
“我们上次谈的价格,我向公司领导做了汇报和请示,领导没意见。今天刚好,我又邀请了捐赠方代表,来和您们签销合同的。”老谭说。
“现在水泥涨价了。”科长说,简直是有恃无恐,水泥是紧俏的东西,就像皇上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愁嫁的。
他们一听,呆住了,季柯南心里一惊,如果不涨价,也许能保证三个村的项目顺利进行,但是现在涨了价,资金就有些够呛。不知道老谭如何应对这一突变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