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你说小左这时候在做什么呀?”
“闭嘴。”
“咦好几天没说话了,你不嫌憋得慌?话说你一个人在山上坐了几千年,平时也不起身,臀儿怎么还这么翘,一点没坐平……”
“谁说本尊不起身?身为武修,不能专注练气而忘记搏杀艺业,每隔三天本尊都会切磋演练,免得手生。”
“你和谁切磋?”
“兵器。”
“哦……三天打一顿,你的家伙事儿挺抗揍……”
……
神火洞天,以凤凰火为火源的无边烈焰,覆盖天与地,把整个天地都化为了火海。
火海最深处,一道金色火苗凌空悬浮,看似平稳祥和如烛火,炽热温度,却让此处成为了山巅修士都不敢久留的生灵禁地。
而就在火苗的正下方,一面黑色的玄武大盾,悬浮在半空,犹如一个黑色的平台。
一袭金色龙鳞长裙的女子,在巨盾上盘坐,闭目凝神,不苟言笑。
女子的身侧,肩窄臀圆的水媚佳人,围着巨盾边缘转着圈儿行走,双臂一张一合,看起来是坐久了,起来活动颈骨,时而还转眼看一下火海的外围。
在距离两人极远处的边缘地带,还有个被阵法庇护的小场地,姜怡和冷竹在里面打坐,不过每坐一刻钟,就得跑出去歇好久;彼此能隐约看见,但说不上话语。
当然,汤静煣也没太多话和姜怡说,毕竟她草民出生,姜怡是一国公主,在一起总感觉低一头,有些拘谨;和死婆娘说话则要自然得多,感觉就和自己妹子似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在盾牌上转了两圈儿后,汤静煣又在上官老祖背后坐了下来,把上官老祖当作靠背靠着,手儿抬起,略显生疏的用火焰捏出团子的形状,放在手心揉弄,开口道:
“听清婉说,小左在沙漠里面失联了,不会有事吧?”
“灵烨靠得住,遇上任何事,都能撑一时片刻;只要是必死之局,桃花尊主那老妖婆能赶过去。”
“哦……桃花尊主靠得住吗?”
“只要不是十剑皇前面几位出手,她都保得住。”
“你为什么要叫她老妖婆?她是妖怪?”
“因为她比你都烦人。”
“……?”
汤静煣表情一凝,回过头来,用手指戳了下上官老祖的后腰:
“你怎么说话了你?亏我还把你当亲妹子看,真是没良心……以后不和你说话了,没意思。”
说完闭上双眸,一副不想再搭理上官老祖的架势。
上官老祖沉默了片刻,可能是觉得方才的话,确实用词过重,又开口道:
“行。左凌泉出了事儿,你也别叫我好姐姐。”?
这话可谓对症下药,无比精准。
汤静煣嘴唇动了动,看起来是想骂人,不过最后还是用肩膀轻撞了上官老祖一下,服软道:
“你这人,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还当真,怪不得当了三千年老姑娘……”
上官老祖对此并未回应,凝神继续打坐,等汤静煣说累了自己消停。
但刚顿住话语没多久,上官老祖就有所感知,睁开眼帘,继而一道金色虚影从体内飘出,转瞬间就来到了神火洞天外的荒山主峰。
时间过去不久,荒山惊露台的变化不大,千丈廊桥之上依旧寥无人烟,弟子都在外面修缮宗门。
上官老祖悬浮于空,转眼看向位于山腰的仇家祖宅,却见一艘华美渡船在祖宅外停泊,些许修士在渡船上下等候。
宅院大门处,仇家现任家主,惊露台执剑长老仇封情,正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妞妞,这才几天就急着回去,爹刚和掩月林那边谈好,新渡船明年就能造好,专门请伏龙山掌教操刀布置阵法,绝对不会再被妖族打下来……”
“不用了。绝剑崖三名长老被妖族枭首,头颅丢于闹市,留字迹辱没外公,整个华钧洲为之哗然。如此奇耻大辱,岂有不报之理……”
“仇肯定要报,但没渡船你怎么去西边,要不等船造好了……。”
“师门派人给绝剑崖助阵,明年春出发,我做师门渡船即可。”
“唉……”
……
上官老祖看着这对儿父女,虽然没有出声,但眼底却显出了一抹叹息之色。
玉瑶洲地处天下正东,人口集中在南方,远离仙魔主战场,可以说是整个九洲最太平的地方。
但太平并不意味着轻松,九宗联盟身在大后方,以强横财力物力驰援华钧、南屿两洲,各宗出产的仙家材料,基本都卖去了那边。
在整个天下的层面上,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九宗就相当于粮仓,如果没了,地大物博的华钧洲可能影响不大,南屿洲绝对崩盘,论为异族门户。
九大宗门也是如此,在九宗都有各自的职责,牵一发而动全身,缺了谁影响都影响深远。
惊露台和云水剑潭差不多,是半家传的宗门,宗门弟子也只认老祖嫡系。
仇封情是荒山尊主的接班人,荒山尊主若是意外身故,他就必须上位扛起大梁,也只有他接班,才能服众,所以得时刻待在宗门里,竖立一宗掌舵该有的威望。
天生的位置,注定了仇封情不能四处乱跑,必须在自己的位置恪尽职守;但仇封情的发妻,却是华钧洲绝剑崖的大小姐。
绝剑崖是华钧洲主力宗门之一,职责就是去正面战场诛杀妖魔,在诞下女儿后,仇封情的发妻听闻西边出事儿,就回去了,但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因为此事,女儿和仇封情关系彻底僵了下来她并非埋怨仇封情没和娘亲一起去斩妖除魔,而是埋怨仇封情没拦下她娘亲。
仇封情当时确实没拦住离开的妻子,因为那是他妻子该做的。
惊露台没有他妻子的位置,在这里永远只能做相夫教女的长老夫人,只有在仙魔正面战场上,他的妻子才是为正道燃尽满腔热血的剑仙!
仇封情和发妻,修行数百年所求的便是这个,不能因为私欲,强行把发妻拴在这方寸之地,当个空有修为却苟活一生的闲人!
仇封情夫妻俩能理解彼此,女儿也能明白两人的志向,但却没法接受因为人终究只有一个爹一个娘,娘没了她怎么办?
所以仇封情的女儿离开了,走上了她娘亲一样的道路,既是报仇,也是证心中之道。
仇封情没有去拦妻子,也拦不住女儿。
修行道长路漫漫,这一走,短则十几年,长则数百年,仇封情自己都不知道,下次见到女儿是什么时候,又或者还能不能见到;只能说尽好话,让女儿多留一段时间。
但该去做的事情,总要去做,多留一天两天,改变不了什么。
祖宅外的渡船,最后还是按照预定行程起航,驶向了北方的登潮港,独留中年面貌,看起来却和老陆差不多落寞的仇封情,孤零零站在祖宅大门外,望着远去的游子,久久没有回神。
上官老祖旁观全程后,抬起眼帘,看向了南方的海外那是蛮荒之地,她出生的地方。
子女远行,父母送别,再见无期,场景看起来让人伤感,但仔细一想又挺幸福;因为至少有人在背后挂念,走不动了,可以回头重新投入家的港湾。
上官老祖自踏出家门那天起,背后就再无为她担忧之人,也没有可回头的路;虽然走遍九洲、历经世事,终究是有些东西,没经历过呀……
修行如沧海浮萍,随波逐流、飘摇不定,不是在找机缘,就是在找机缘的路上;这点在谢秋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逐渐崩碎的天地内,披着蓑衣的谢秋桃,孤零零地在苍茫大地间行走,形单影只的小巧背影,配上天崩地陷的环境,光是看着,就让人担忧这个小姑娘的安危。
好在谢秋桃此时,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只鸟陪着。
团子带着树叶做的小斗笠,蹲在谢秋桃的斗笠下面,背上则是一把谢秋桃刻出来的木剑,极为精巧,套着剑鞘还能拔出来,以小绳穿着挂在身上,扮作鸟族剑修,张开鸟喙,等着谢秋桃拨好瓜子。
谢秋桃手里拿着瓜子拨着,眼神在崎岖的大地上游移,停不下来的小嘴,学着团子的调子哼哼:
“咕叽叽咕叽叽……”
团子张着鸟喙等待,却见谢秋桃拨一颗瓜子,顺势丢进自己嘴里,又拨一颗,还是丢进自己嘴里;来回几次后,团子有些恼了:
“叽叽?”
“哦……”
谢秋桃这才反应过来,把瓜子喂给团子,询问道:
“这地方真有大宝贝?风水这么差,我看不像呀。”
团子不会看风水,但它随着逐渐长大,慢慢感知到天地运转的规律,哪里正常哪里不对劲儿,一眼就能瞧个大概。
听闻谢秋桃的言语,团子“叽叽……”几声,似是在说:
“你觉得不像,那就说明找到地方了;你藏东西,会藏在别人能看出来的地方吗?”
谢秋桃说这话,并非不信任团子的能力,而是怀疑团子对宝贝的理解。
在谢秋桃看来,宝贝就是遗落神兵、天火神石这些无价之宝,捡到就大道无忧那种;而团子理解的大宝贝,好像就是能吃到饱的东西。
这几天,谢秋桃按照团子的指引,在山岭间兜兜转转,已经不知走了多远,其间也找到过东西,但无一例外,都是大蘑菇、大果子。
此方天地临近崩塌,生态系统从底层开始崩塌,已经没法支撑大型妖兽繁衍,能找到的灵草,也是品阶很低的种类,品相多半还不咋地。
谢秋桃出于对团子的信任,起初还以为她看走眼了;啃了口大蘑菇,成功两眼冒跳舞小人后,才确定就是普通的七彩蘑菇,除了味道鲜美,一无是处,全喂给团子了。
这么来回搞了几次,谢秋桃觉得还不如继续回流沙地里面,挖打架留下来的装备,于是开口道:
“要不咱们回去吧?左公子他们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在山上等着呢。”
团子是挺想念奶娘,不过出来混,要讲义气,说带谢秋桃找好东西,若是让人家白跑一趟,以后怎么好意思讨要吃食。它在肩膀上环视一周,又指向一个地方:
“叽”
谢秋桃有些无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继续走向所指的山坳。
崩塌洞天内时而能感觉到余震,暴雨又下不完,致使山坳间四处是滑坡和泥石流,山坳底部被汹涌山洪冲刷,露出两侧山石,几乎无路可走。
谢秋桃不能飞,走得十分辛苦,几乎是扣着山石缝隙,一路攀岩往深处走。
这样攀爬了几里没瞧见东西,谢秋桃以为又得空手而归,但在经过一处山脚的时候,团子忽然认真起来,指向了山壁上的一条裂缝。
谢秋桃小心爬到附近,往裂缝里打量一眼裂缝应该是山石被天地之力撕开,刚刚出现不久,石头并无出奇之处,但裂缝深处,好像有东西,雷光闪过只是,隐隐能瞧见龟甲纹路。
谢秋桃取出一把匕首,小心切开了山石,却见裂缝深处是个脑袋大的空洞,里面趴着一只淡金色的乌龟,只有巴掌大小,四肢脑袋都缩进了龟壳,看起来很是漂亮。
“诶?”
谢秋桃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满是意外和惊喜。
石中龟的传说早已有之,据说都出现在深山老林的顽石之内,水漫过石头,就会从石腹出现;待水退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是神秘。
谢秋桃知道世上有这种东西,但瞧见还是头一次。她自幼对龟类有研究,查看龟壳,就看出这只不是玄武后裔,但来头绝对不小,龟壳能呈现淡金色,很像是传闻中的龙子赑屃,又名龙龟;但龙性好淫,子孙脉络太多,尚不清楚属于哪一支后裔。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龙龟,基本都会辨别天材地宝的天眼神通,会被奇物吸引,出没之处,附近要么是有圣人降世,要么就是有罕见的天材地宝。
谢秋桃并不贪心,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想把还在长眠的小龙龟包起来收好,却见旁边的团子眸子放光,“叽叽叽……”,好似在说:
“这么大一只,可以煲汤,龟壳熬成龟苓膏……”
谢秋桃再宠团子,也不可能把这种罕见灵兽拿来炖了,连忙劝道:
“这东西吃不得,你看它多乖。咱们修行众人,要少造杀孽,尽量吃素。”
“叽?”
团子有些茫然,暗道:鸟鸟是猛禽,吃素?吃小鱼干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说?
不过见谢秋桃爱不释手,笑得眼睛弯弯,恨不得亲它两口,团子也就不计较了,转而看向石缝深处,似乎在感知。
谢秋桃其实想得了好处就快点离开,但团子没有走的意思,她就继续往里挖挖,看山里面还有什么。
嚓嚓
几刀下去,原本的裂缝被削出一个能挤过去的缺口,越往里越宽。
谢秋桃往里挤了一段距离,愕然发现,山岭的下方,竟然有一个中空的大洞。
大洞似是被什么东西以神通开凿而成,石壁光滑如镜,约莫三层楼那么高,入口不知在何处,斜着直通地底,带着淡淡的香味。
谢秋桃稍显茫然,正想往里走,肩膀上的团子,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用小翅膀捂住了她的嘴。?!
谢秋桃反应很快,迅速屏息凝气,仔细倾听,才发现地底深处,传来:
“呲、呲……”
听起来像是用铁锯,在锯什么东西……
今天早点睡了,所以写的少了几百字,也是两章,合成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