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六点,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两小时。
一台粗制滥造的自走型淡蓝色写字机器人从地底爬出,落入了海学部二年级数千战偶的包围圈中。
写字机器人的顶部挂了三分之一块〇国国旗,白旗飘飘,下面还有一个四色环绕的霓虹灯灯牌,一闪一闪地显示着“别杀我,有话说”。
灯牌上除了琥珀色的天生神力还像点样子,其他三色内气都稀薄得不像话。
正是陆学部一年级转学生梁德的独家招牌没有灵魂的杂牌高产混动内气。
海学部二年级以级长审时语为首,一百来号人围着这台从技术人员的角度来看惨不忍睹的写字机器人,看它究竟要说些什么。
地底来的写字机器人步履蹒跚,在行进中不停地抖动并发出异响,时不时还从内部喷出几缕黑烟,这场景就像用十年前的主机玩仙剑六,仙剑六本身已经很恐怖了,何况是用十年前的主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半个小时之后,写字机器人才勉强挪出两三米,终于有于心不忍的海学部学员上去给它换了一套如丝般顺滑的外部运动构件,让它可以正常工作。
换了配件的写字机器人如获新生,像一个瘫痪多年终于恢复的多动症患者在四周疯狂蹦跶,哆哆嗦嗦地用圆规脚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200米的圆圈,然后移动到圆圈的中心开始写字。
“时语:
见字如晤。
不知不觉,我们从相知到相识已经快两个月了,虽然你一直在追我,我一直在躲你,但是你对我的心意,我一清二楚,铭记于心。
一转眼,期末考试就要开始了,考试结束后,我们都将去向不同的地方,你升入三年级,我跳级参加毕业旅行,你弟弟没了脑袋死不瞑目,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这个富有意义的时刻,我想和你说些心里话。
说到心里话,我又想起你弟弟死前复杂的眼神,他的眼神忧郁而迷离,像有好多心里话要和我说却没能说出口。
当时他的眼睑紧致而细嫩,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我听朋友说空学部经常要到高空中练习凌空高蹈,高空的强风对面部皮肤的损伤很大,但是你弟弟的眼周肌肤水嫩光滑,一点也不像经常吹风的样子,所以我想问一问,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平常用的是什么眼霜,你手里有小样的话,能不能送给我试用一下。
虽然麻烦你很不好意思,但是你也知道,你弟弟死得身首分离,临终前也不是很开心,把他挖出来问话也不是很礼貌,我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就只能问问你这个做姐姐的了,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语你的皮肤也很不错,有机会我们分享一下护肤的诀窍,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很多话说。
言归正传,时语,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追了我将近两个月,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逃避虽然可耻又有用,但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时至今日,我也不能不给你一个交待。
期末考试前的10分钟,也就是今天上午7:50,我想和你单独见一面,好好说说心里话。
你也知道,我是个羞涩腼腆的男孩子,从小就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在很多人看着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面时间是上午7:50,见面地点就在这个圈圈里。
这个写字机器人画出的圈圈,是我的爱的魔力转圈圈,在这个圈圈之外300公里的所有其他人和书架和幻海巢礁和自动战偶我都不想看见。
我做的这个写字机器人集成了体气秤的功能,你记得站在上面等我,如果你的内气总量超过500个标准单位,我不会和你见面。
不是我对女孩子的体重太苛刻,只是别人的幻海玄气搜刮得太多了又累又重,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我只想见你,只想见最本真的你,你明白我的真心,我也明白你的真心。
时语,如果不能和你单独相处,我宁愿在地下孤独终老,即使因为期末考试迟到被剑仙遗迹抹杀,我也决不会踏出地洞半步。
说到地洞,我又想起你弟弟的颅骨上的鼻孔,真是又黑又深,令人一见难忘,原来颅骨上的鼻孔是这个样子,我真是大吃一惊。
时语,我知道你很想见我,我也很想见你,但是感情的事情是非常自私的,我只想一个人见一个人,任何其他的干扰,都是对我们之间那份真挚的感情的侮辱。
风里雨里,地里等你,圈圈里面,不见不散。
又及:这两天老是梦见你弟弟,浑身血淋淋的,都说姐弟连心,你能不能托个梦告诉他,让他洗个澡换套衣服再来见我,多少保持一点最基本的礼貌。
又及的又及:我是从《哈利〇特与密室》这本书里知道‘又及’这个词的,其实‘又及’就是Ps。
Ps:你弟弟的穿搭风格让我不敢恭维,水兵帽和他的气质根本不搭,别扭得像一个在苍蝇馆子喝卡布奇诺的阿姨,品位太差,也许没了脑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以后不会戴不合适的帽子了。
Ps的Ps:在梦里我又杀了你弟弟一次,因为他很没礼貌,骨灰也扬了,扬了三天三夜,挺轻的,该多补补钙了。这几句说得太抽象,其实也没完全打成灰,我画了幅示意图在下面,你一看就明白了。”
这封信最后的署名是“You_Know_Who”。
写完这封情真意切的长信之后,写字机器人变形成一台标准型内气秤,多余的构件爆成一堆白灰,在地上摆出三个字和一幅断头尸体简笔画,最后还留下一个颜文字笑脸。
具体画面如下图所示:
“审〇…………—代言,:)”
审时语紧握着胸前用陆学部三年级体委孟益头骨雕成的雏菊胸针,散碎骨粉从指缝中点点掉落,她纤弱的肩膀像是一张被勉强拉开的百石强弓,蕴藏着难以控制的力量微微抖动。
“级长,咱别中了他的激将法,怎么死不是死,咱们把他逼得出不来被抹杀,也算是咱们杀了他,谁会蠢到把幻海巢礁都撤了和这孙子单挑啊。”
说话的人是海学部二年级体育委员尚东山,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镜片上数值闪动的半框眼镜,站在审时语的左边。
“你骂谁呢?
级长可以选择撤幻海巢礁,也可以选择不撤,不管级长撤还是不撤,级长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尚东山,你说蠢就是蠢?
你想替级长做决定,你算老几?”海学部二年级学委夏季麟瞪起眼睛看着尚东山大声道。
“我骂谁了,我骂谁了?!夏季麟你他妈别在这乱嚼舌头,我骂谁了,我骂你妈了?”
“嘴巴放干净点!老尚,咱们也是同生共死好几回的兄弟了,但是今天我告诉你,你骂我妈,可以,骂级长,不行!”
“你他妈……”
两人争执不休正要开始比划比划,两头机械须鲸从天而降,鲸腹中更为激烈的炮火声盖住了激烈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