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沉默

孙书崇本就是过来了解情况的。

对于杨钧关心的事情他一向是亲力亲为。

现在得了杨钧的指示，他心中也有了底，便随着杨钧一同入城。

一路上不断地向杨钧交代着这段时间里城中发生的各种事情。

杨钧一边听着他的叙说，一边点着头。

短短时间内，算上之前的吕家，一共七个大家族败落，对于这小小的县城来说已经是变天一般的巨变，影响深远。

各种利益分配，以及各方反应驳杂，加之又有流民之事掺和其中，就更是复杂了数个档次。

好在孙书崇精明，叙述间的调理清晰，也让杨钧对城中的各种变化有了清楚的了解。

势力钱财方面各大家族在之前的事件里都有所收获，哪怕是官府也是暗戳戳掺和了一手，收拢了近乎三成的利益及市场。

这些东西并非是收拢在官府的自身，而是那些官绅世家的一份。

另外的七成中，三成被其余的商人瓜分，剩下的四成则是由商帮与黑虎帮收拢。

黑虎帮与商帮作为主事者，本可以再多拿些，不过孙书崇与郑秀泽都默契的舍弃了些利益，换取了在流民救助之事上的便利。

如今，经过这段时间的消化，商帮与黑虎帮已经成为了平淮城里最强大的两个帮派，资产丰厚异常。

而流民的救助也是颇具成效。

本身流民中凶悍之人就都已经在之前杨钧主导的那场冲突中折损殆尽。

加之整整一个冬季，也带走了不少老弱的性命，如今的流民群体中大部分都是些好管理的青壮。

今日将那些无赖的处理办法定下，流民之事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孙书崇与郑秀泽已经得到了官府的同意，将征召流民服役后加入本地籍贯一事长久的做下去，只是在两个月内关闭施粥。

毕竟登记服役就已经是为流民提供了活命的手段，施粥这事情若是长久反而是容易滋生懒汉与无赖。

至于之后从其他地方逃来的流民，有着服役制度在，也不会到饿死的地步。

杨钧听闻各方形式一切大好，心中也不由的轻松了几分。

这个小城有他太多的牵挂，用那些修仙功法中矫情的话来说就是有着太多的因果。

他之前所为，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没有牵挂的走吗？

如今黑虎帮，流民，都已经不用他再去关心，最后所剩的，也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便只有杨屠夫，王屠夫等人。

“杨哥儿来了！”

“杨哥儿。”

走在东市的合安坊中，相熟的商家向杨钧打着招呼。

杨钧也是礼貌的一一回应。

虽然不知道杨钧具体做些什么，但是那市场东头的杨屠夫和王屠夫每次提到，都是一脸显摆的样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家里出了个有出息的。

又不少的商贩都在向杨屠夫打听，这杨哥儿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结果都被杨屠夫以“我家儿子有大出息，现在不想着成家”给推了回去。

杨钧在人群中穿行，这条街这些人，他再这一年里走了数十上百次，见了数十上百次，但是不知怎么的，这次走过却有点奇妙的感觉。

每个人好像都是那么和蔼，每个人都好像变得顺眼，可爱了起来。

西边卖菜一个小钱能计较半天的阿婆。

北边卖香料，每次买的的时候都一颗一颗添加，生怕多了斤两的李大叔。

还有李大叔隔了两个摊位，贩卖豆腐的年轻邹寡妇。

每一个面孔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样的生动鲜明。

可是，这样的鲜明中，又好像隔着一层怎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让明明近在迟尺的人，好像隔得很远。

在这样的奇特感觉中，杨钧感觉时间都好像放慢了些，脚步也变的轻盈，但彷佛一瞬，他再抬头，看见的就是王家肉铺的招牌。

“小钧回来了！快进来！”刘氏正坐在台桉后面指挥着几个伙计为客人切割猪肉，忽的看见杨钧站在门口发愣，赶紧高兴的招呼到。

一边招呼着一边人已经绕了过来，拉着杨钧的胳膊往后院走。

“今天可不是杀猪的日子，也不知道你回来。没吃饭吧，还有些粥，我去给你热热。”

刘氏说着，把杨钧带到了后院，让他坐在了熟悉的餐桌前，也不等杨钧回话，自己就转头到厨房去忙活。

感受着婶婶的热情与关切，杨钧的脸上不由的露出微笑，随后又有些无所适从，弯起的嘴角也变得有些僵硬，随后一点一点放了下来。

正在他沉默时，通往里屋的帘子被掀起，杨屠夫从后走了出来。

虽然距离年节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杨屠夫并未搬回原来的村子，而是在杨钧与王屠夫一家的挽留下住在了这里。

毗邻的房子已经被杨钧买了下来，打通了墙壁，作为杨屠夫的住所，不过杨屠夫一直没有去住，还是住在王家肉铺中一直留给他的房间里。

杨屠夫看到杨钧的身影明显一愣，随后眉毛轻轻抖动，脸上就显出些不易察觉的喜色，随后似乎想起今日并非是杀猪的日子。

心中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脸上的喜色也随之收敛。

“回来了。”杨屠夫招呼着。

他有很多想问的话，也有着满腔复杂的情绪，但是此时开口却只是发出了这不冷不澹的三个字，甚至连语气都显得有些冷澹和僵硬。

“嗯。”杨钧好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同样生硬的语气，同样简短的话语，让杨屠夫心中异样的感受越加强烈。

父子两个的见面就以一问一答的四个字作为开头，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大哥？”

厨房里，刘氏好像是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

出来正看到杨屠夫站在院子的入口处，开口招呼了句，打破了院子中沉寂的氛围。

“大哥，你跟小钧先坐，我给小钧弄饭呢。”刘氏笑着说道，随机又转头进了厨房，好像没有感受到院子中的奇怪氛围。

粥和小菜都是做起来很快的吃食。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锅粘稠的白粥，加上一叠咸菜肉丁就摆到了院子中的餐桌上。

而杨屠夫和杨钧父子二人，此时也都坐在这里。

“大哥，你们父子聊，我去前面忙去了。”刘氏放下一壶茶，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