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在数百里外,一处凸起的崖壁石洞掩蔽下,宁平与凝云仙子盘坐期间,随着凝云仙子一声轻轻咳嗽,吐出几口污血,宁平也将手中从此女后背收回。
这时看去,还能看到,宁平手掌上,一道火光轻轻消散,宁平收回异火,才对凝云仙子道:“苏师妹,你体内残留的火劲,已经被我祛除干净,接来下,你只需要缓慢调息,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你体内的毒性,已经侵入心脉,我却是也”
似乎明白宁平想要说什么,凝云仙子轻轻擦去嘴角血迹,开口道:“宁师兄,你不要多言,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自从当然选择修炼那《天蛛尸衣》的一刻,我就已经料到今日的后果。”
说到此,凝云仙子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语气也带着几分欣喜道:“不过,我却不后悔,也幸亏修炼了这《天蛛尸衣》,我这次才能击杀了那极魔门的矮胖修士,如今大仇得报,我心中只有喜悦,其他的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宁平见此,只能轻轻叹息,却也无法说什么,他刚刚为此女疗伤之时,也有神识法力探测了此女体内,知道此女已经毒入心肺,药石无力,当然,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本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舍弃这具肉身,夺舍一具健康的躯壳就可。
奈何此女为了修炼那《天蛛尸衣》,将一身神魂都与那毒蛛虚影融合,二者早就已经不可分割,即便夺舍成功,毒性也会再次死灰复燃,除了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外,根本不能根治,若没什么意外,此女的性命,也就在这数年之内。
不过,这毕竟是此女的选择,她既然不后悔,宁平也不能说什么。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那凝云仙子才问宁平道:“宁师兄,我这次是因为追寻那极魔门妖人的行踪,才进入这禁忌之岛内,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地,我不是听闻,师兄你加入了荡魔任务吗?”
宁平闻言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他加入荡魔行动一事,虽然隐秘,可此女身为那位令狐前辈的遗孀,以令狐家在雷云宗内的势力,即便不参与门派管理,可门派内一些动作,却也瞒不了他们,而对于此女,宁平感觉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下他就将自己参加荡魔行动结束,返回途中,一不小心中了张初云等人设计,被迫前来帮忙拉出宝船一事,挑着一些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凝云仙子静静听完,期间听得那宝船宝物出世,此女也没有任何异样,想想也就能够明白,对于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什么上古修士的强大宝物,也没什么吸引力了,待得宁平说完,此女最终才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那万宝楼的张初云,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囚禁逼迫我雷云宗内的真传弟子,宁师兄,你放心,我回归门派后,一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上报令狐风族长,请他为你出头,想来有他老人家出面,即便不能那那张初云有什么,可却也能保证,他不再能来寻你的麻烦。”
“多谢苏师妹了。”宁平听了,也倒是舒了一口气,他当初之所以出手偷袭段无涯和那阴莲宗独臂女修,救下此女,一来是他与那二人早有化不开的仇怨,有机会自然不可能放弃,二来也是因为凝云仙子身份特殊,其虽然实力低微,到底是令狐家的遗孀,这个身份虽然放在外面可能什么的不是,可在雷云宗内,那就是不可冒犯的特殊存在,有她一句话,那虽然不一定真能拿张初云那种金丹修士怎么样,但也能让对方有几分顾忌。
想了想,宁平又开口道:“苏师妹,除此之外,宁某还有一事相求,还请答应。”
凝云仙子一怔,还是道:“宁师兄,你请说?”
宁平开口道:“不瞒苏师妹,我虽然从那张初云手中逃离,可我能感受到,此人气息,一直就在我不远处尾随,虽然断断续续,可却做不得假,故而我才一直在这海岛内游弋,想要借机将其摆脱,故而我想”
宁平还未说完,凝云仙子却是目光一定,道:“宁师兄,你的意思可是让我将此人引开。”
说到这,此女目光突然一定,道:“也罢,我这条性命,都是宁师兄你所救,我如今大仇得报,已经心存死志,况且我已经命不久矣,就算能够多活一段时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倒不如在临死之前,帮助宁师兄你”
宁平闻言,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道:“苏师妹,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你帮我引开那张初云,而是另有所求。不瞒师妹,我意外在这外海,发现一处隐秘空间,我只要进入其中,就能避开那张初云的尾随,我准备进入期间后,就开始尝试闭关,突破金丹期,若是能够侥幸突破成功,那张初云,自然不在话下,可我顾虑的就是,我离开后,那张初云因为寻不到我,就会迁怒于家祖,故而想请师妹回归之后,能够庇护祖母一二,不知师妹能否答应?”
“啊,原来如此,这个要求,此事不难,宁师兄你放心,你与辛前辈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回去后,必定竭尽全力,护脐周全。”凝云仙子郑重答应,随即又带着惊奇的目光看了宁平一眼,感受着宁平身上那气机如渊的法力,她不由幽幽叹息一声,道:“说起来,当初我和展哥二人,和道友一起参加禁地试炼,那时候,我们还都是炼气期修士,不料短短十几年,宁师兄就已经开始准备结丹了”
说完,此女又是忍不住深深叹息,尽管此女已经心存死志,但说到底,修仙之士,哪一个不是对那虚无缥缈的大道,有种莫名的执著,特别看到当初与自己一起的修士,远超自己,到了自己今生几乎难以企及的高度,哪个修士心中没有失落。
凝云仙子,自然也是不能免俗。
这种情况,宁平亦是有过,就好比他前世记忆中,面对化神期渡飞升之劫的赵乾,未尝不是这种心情。
对于此,宁平除了沉默,甚至连安慰的话语,也不能出口,因为说任何话语,无疑都是对于对方的打击,而不能起到任何安慰效果。
只就当宁平沉默之际,他耳边却是突然收到一句神识传音,宁平听在耳中,却是眉头一皱,不过,他面色上未有任何异样。
又是半个时辰后,一道隐秘遁光从那石崖方向升起,飞快远去,宁平的身影,伫立崖底,默默注视凝云仙子远离,一直到对方身影消逝在视线尽头。
这时,才见宁平低下头,随即衣袖内,光华一闪,继而飞出一只金色小鼎,随那小鼎口一道霞光,就有一个婀娜的人形飘出。
这人影不是其他,正是那张雪蓉的神魂。
见到张雪蓉出现,凝云仙子目光中异色一闪,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而宁平却是开口看向张雪蓉道:“张道友,你刚才说有解救苏道友的方法,此言当真?”
张雪蓉的神魂虚影闻言,看了凝云仙子一眼,却轻轻点头,道:“我所言自然是真的,若这位苏道友修炼的真的是那《天蛛尸衣》,我却是有解救办法。不过,代价嘛”
宁平闻言,眉头一皱,他刚刚在沉默之时,却突然收到张雪蓉此女的神识传音,那小鼎内禁制特殊,她那传音,也只有宁平能够听到,不过刚刚时刻,宁平虽有耳闻,可面色却是并未露出异色,一直等凝云仙子调息结束离去,他才将张雪蓉神魂放出询问。
说实在的,宁平对于凝云仙子此女,还是有几分好感的,特别知道对方为了替白展报仇,不惜修炼《天蛛尸衣》那种自杀性的功法,这种情谊,更让他有几分敬佩的。
毕竟,将心比心,宁平自认他就算将来有了道侣,也是做不到如同凝云仙子这边的情真意切的。
故而此刻,听张雪蓉说,他能够解救凝云仙子,宁平还是有几分兴趣的,只是看到张雪蓉此女最后那迟疑的话语,宁平就不经眉头一皱,他知道此女心机深沉,论起阴谋诡计,自己是万万不如,当即冷哼一声,道:“张道友,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你如今的处境,还欲要借此要挟,莫不是欲要借此拖延时间,好让那张初云来救你,你以为,宁某不会搜魂之术吗?”
张雪蓉闻言,吓了一跳,她赶忙道:“宁道友,你切莫动怒,妾身并无恶意,我也是一片好心,这样,你且听我说完,就知道真假。”
张雪蓉连忙解释,不得不说,此女身为万宝楼掌柜,多年来迎来送往,早已练就玲珑心思,听她一番解释,宁平脸色稍霁,却又听那张雪蓉叹息一声,道:“宁道友,我此言非虚,却有解救这位苏道友的方法。也罢,宁道友,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先向你透露一件事情吧,你可知道,你身后那追踪的气息,为何一路上断断续续,走走停停的?”
“为何?”听此女如此说,宁平倒是立刻来了兴趣。
张雪蓉闻言,道:“宁道友,不知道,你可知道静天教这个门派?”
宁平闻言,思索一下,随即摇头。
张雪蓉也没有吊着宁平胃口,而是直接道:“宁道友你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这静天教,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个邪道门派,因为其门派手段歹毒邪恶,其在两百余年前,就已经被雷云宗灭门,不过,我却是知道,那张初云,就是当初静天教的余孽,其修炼的功法,名为《子午静天功》。这功法修炼之时,能够激发周身潜能,威力远超其他功法。不过,其修炼方法,也是骇人听闻,修炼这功法,需要将一百零八枚符钉打入体内穴窍,每每危急关头或是突破之际,催发这些符钉,刺激周身要穴,能够增加突破几率。”
张雪蓉说到此,停顿一下才道:“不过,事事有利有弊,这一百零八枚符钉,名为子午透骨钉,钉入穴窍后,需要忍受痛骨蚀髓的折磨,每到子午时刻,那种痛感就越发惊人。本来以张初云的金丹修为,这种痛感自然能够压制下去,可前番在那禁忌之岛内,张初云为了保住手中的宝物,曾经与数名同阶大打出手,期间不惜催动周身符钉,激发潜能,故而受到反噬,如今他身受重伤,一身实力大打折扣,自然没法压制那符钉反噬,以至于每到子午两个时辰,都必须以其本门的《子午静坐功》,压制伤势,这也就是,他虽然尾随,可却断断续续的原因。”
宁平闻言,目光闪烁几下,他有些恍然,可却依然有几分怀疑道:“张道友倒是消息灵通,这等金丹修士的功法隐秘,你也知晓。”
张雪蓉闻言,却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张老鬼平日间还一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可每当毒钉反噬,他就会性情大变,喜欢毒打其他修士出气,这些年来,死在其手中的修士,没有尚且,近百人还是有的,就连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侍妾,被打死的也有数人,我虽然有些急智,苟全性命,可这些年来,也没少被其折磨。否则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背叛他,可惜我识人不明,错信了那萧北木的花言巧语,被其欺骗,才落到如今地步。”
张雪蓉话语间,似咬牙切齿,可隐隐有丝丝恐惧般的颤抖,宁平料想,这一番话语,虽不能全信,但五六分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宁平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姑且再信你一次,只不知你说可以解救苏道友,不知所言当真?”
张雪蓉听了,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需要宁道友你发誓,若是我所言非虚,你必须放我神魂离去,不知?”
宁平听了,目光一冷,道:“不可能,张道友你心机深沉,我如今制住你,是万万不会让你神魂离去的。”
宁平本以为,他如此所说,那张雪蓉必定还会花言巧语要挟,不料对方听了,却是轻轻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一时贪心作祟,又识人不明,以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也是咎由自取,对于道友自是不敢有任何怨恨。”
末了,她看着宁平,道:“宁道友,我如今也不奢望能够逃离,只是还请道友答应,让我神魂自行坐化,如此,我也不至于魂飞魄散,或许来世还能重新转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