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是可以真正无私的。
在金钱、疾病、女人、权力、生死面前,总有某样东西戳中了你的软肋,释放出自私的阴暗面。
此时太后面临的不仅仅是生与死的抉择。
她不是普通人。
她几乎拥有着整个天下,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现在她只需放弃一个男人……
放弃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未来也可能不会有太深瓜葛的男人,便可以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相信没有几个人会在这样的抉择里陷入纠结。
毕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只要她想,会拥有很多比陈牧更为俊俏的男宠。
可生命和权力一旦失去了,那就真的没了。
她曾暗暗许下誓诺,要成为大炎王朝第一位女皇帝,为此她付出了无数心血与努力。
可现在,真的要为一个男人放弃这一切吗?
太后有些迷茫。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陈牧的在意程度。
回想起往日两人经历过的种种,就像是不经意间悄然点燃的烟火,绽放出最为灿烂的美好记忆。
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无时不刻都在吸引着她。
这一路,她为了陈牧经历了重重生死。
这是从来不曾想过的。
就像陈牧所说的那样,她其实是一个很自私冷血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一切。
若不然,也不会拥有如今这般权势。
然而现在的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几番舍命。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在意起陈牧对她的看法了呢?
她讨厌陈牧贬低她。
她害怕陈牧将她当成是敌人。
每次陈牧说她是冷血动物时,她都很生气很委屈……
所以她才一反常态的失去冷静,鲁莽去单独见陈牧,又鲁莽的去救那个被尸人包围的女人,又鲁莽的冒险去救婴儿……
如果她当时能冷静一些,或许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了。
如今沦落到这步境地,全是因为陈牧。
“我为什么要在意你。”
太后怔怔看着怀里的男人,带着伤痕的玉手温柔抚着对方的眉眼。“明明我们什么都不是啊。”
她缓缓闭上眼睛……
两行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扑簌簌的流下,滑过轮廓完美的娇美脸颊,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决定好了没,光明金乌马上就要走了。”
秦锦儿丑陋的老脸刻着阴沉的讽笑,看着痛苦于抉择中的丽人出声提醒。
炽亮的山洞开始渐渐暗下,洞外的光芒也不如之前那般刺目。
光明即将沉没,黑夜继续笼罩。
娇美丽人好似没听到,将沾着血疤的玉白额头抵在男人的鼻尖上,好似在做着最后的诀别。
终于,她缓缓放开了怀里的陈牧。
她站起身来,噙着泪水的美眸望着从洞口投射而来的白炙光芒,慢慢张开双臂……
在纯白光华沐浴下的女人就像是仙子,飘飘而去。
光芒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
看到这一幕,秦锦儿似乎早就料到,嘴角的讽笑弧度愈发深刻:“你从来都没变过。”
啪嗒
忽然,一颗黑色的珠子掉落在了地上。
秦锦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惊愕的望着扔掉黑佛舍利的女人,有些不可思议,失笑道:“你……你……你疯了吗?”
太后转身跪在地上,重新将陈牧抱在怀里。
她抱的很紧。
生怕一撒手男人便会消失。
“我不在乎了。”女人凄然笑着,喃喃道。“这世上的男人很多,可陈牧终究只有一个。我喜欢高高在上的权势,可我……更舍不得他。”
光芒渐渐黯淡,继而逝去……
山洞恢复了之前的昏暗,洞外的天空又呈现出了黑幕。
而那些毒蛇群们再次蜂拥而至,冲击着结界。
女人恍然未觉,静静的抱着昏迷的男人。
没有什么比丢下生命更愚蠢了,可她喜欢自己的愚蠢。
秦锦儿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就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般,叹息道:“你和我都一样,都曾经为了某个男人傻傻付出。我得到的是背叛,而你……我希望他醒来后不会负你。”
太后看着她,朱唇轻启:“当年是谁负了你?”
“不提他了,反正我已经半死不活,我女儿也已经没了,就当是我报应吧。”
秦锦儿自嘲一笑。
女儿?
太后蹙了蹙蛾眉。
这时,她忽然想起陈牧之前在阴阳宗调查案件时得到的情况,其中便有秦锦儿的一些信息。
太后猛地抬头:“少司命!?”
“什么少司命?”
秦锦儿问道。
太后神情复杂,沉默少倾轻声开口:“你女儿还活着,她现在是阴阳宗的少司命。”
秦锦儿呆住了。
那布满蛛纹般的老脸上浮满了震惊。
“活着……活着……怎么可能……”女人完全不相信,神情恍惚,喃喃低语。
良久,她低沉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不可能!当年我亲眼看到云箫杀了我女儿!他怎么可能让我女儿去做阴阳宗的少司命!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都这个时候了,我有必要骗你吗?我身为太后,还会编出这样的乐子欺骗你?”
太后淡淡指着怀里的陈牧。“而且,你女儿跟他很亲近,估计两人都行房了。”
说到这里,太后内心很是酸涩。
陈牧这小子哪点都好,就是太风流了,身边总是围着太多美女。
秦锦儿呆呆的看着太后,半响说不出话来。
显然这件事情让她无法消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相信了这个事实,眼里留下了泪水,不知是喜悦还是愧疚。
无论如何,太后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没必要哄她。
秦锦儿沙哑问道:“她……她还好吗?她……她知不知道我是……或许不知道吧。”
“她知道。”
太后指着陈牧道。“这小子的查案能力很强,在阴阳宗查出了当年的一些案子,也告诉了少司命,她母亲就是你。不过那丫头毕竟对你没什么感情。”
“肯定没感情……毕竟我从来没有尽过做娘亲的义务。”
秦锦儿苦笑。
太后目光有些同情,想了想又说道:“你女儿现在很好,陈牧很疼爱她,她长得很漂亮。”
“可惜,她还是找了个负心汉!”
秦锦儿幽暗的眸子又变得锐利起来,冷冷道。“他若真的疼爱我女儿,又怎么会跟你鬼混在一起,这种男人一看便是无情无义之人!”
太后有些不爽对方贬低陈牧,冷哼道:“陈牧本来就有娘子,是你女儿喜欢他,倒贴的。”
“放屁!”
“我有必要骗你?况且,现在陈牧也要死了,你女儿……估计会伤心一辈子。”
“……”
秦锦儿沉默了。
喀嚓
洞外刚刚铸造出的光华结界再次出现了裂痕,说明最后一道防护已经难以抵抗。
很快那些毒蛇便会冲进来,将他们全部杀死。
“染青影……”
秦锦儿忽然抬头直视着太后。“你知道吗?刚才我给你的并非是黑佛舍利,而是毒珠。”
“毒珠?”
太后眨了眨弯翘的睫毛。
秦锦儿道:“我讨厌你,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离开。只要你刚才多拿一会儿,毒珠就会腐蚀你的身体,让你在痛苦中死去。所以,你其实救了自己一命。”
太后愣了愣,坦然一笑:“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死。”
“我可以帮你们。”
秦锦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望着昏迷的陈牧涩然道。“就当是……我为我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太后不解:“你可以帮我们出去?”
“不能。”秦锦儿摇了摇头。“但我有办法再召唤一次光明金乌,并且给你真正的黑佛舍利。”
“可是你刚才说陈牧的魂体在什么活死人林,现在没法出去。”
“没错,所以最终还是要看你们的造化。”
秦锦儿看着陈牧道。“虽然我有办法召唤,但光明金乌真正再次出来大概需要十天间隔。十天内若这小子的魂体不归来,一切也就白费了。”
太后听明白了。
也就只是说秦锦儿能让光明金乌十天后再次出现。
但陈牧十天内必须醒来。
可问题是,谁能保证陈牧一定会在十天内醒来呢?
“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秦锦儿叹了口气。“趁现在光明金乌还未正式坠入幽冥湖畔,我需要绊住它。”
“怎么做?”太后握紧了粉拳。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的机会,有必要赌一把。
况且她也由衷相信陈牧能回来,毕竟这小子屡次创造奇迹,不会让她失望。
“黑佛舍利就在我的眉心处,你把它抠下即可。”
秦锦儿说道。
太后走上前,果然看到对方眉心处有一点凸起,之前被稀疏头发遮挡没有看清。
只是舍利似乎与她长在了一起。
“抠下它。”秦锦儿道。
“这……这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放心抠便是!快点!”
秦锦儿催促道。“光明金乌一旦坠入幽冥湖,就只能等一年了,我可不想让我女儿担心那么久!”
太后樱唇微抿,伸出手轻轻放在凸起舍利上。
可她刚抠出一点,鲜血便流了出来。
看着面色痛苦的秦锦儿,太后于心不忍:“有没有其他法子,比如”
“快!!”
秦锦儿厉喝。
太后吓了一跳,闭上眼睛,强狠下心将舍利一点一点的从对方眉心慢慢抠起,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指。
而秦锦儿也最终于发出了极痛苦的惨叫之声。
她被融嵌在墙壁上里的身子冒出了淡淡的黑雾,本就丑陋的老脸愈发狰狞可怖。
太后实在不忍,恻隐之心的驱动下有些犹豫。
察觉到对方的迟缓,秦锦儿忍着剧痛怒道:“快点啊!婆婆妈妈的!再慢我们都得死!!”
太后一咬银牙,用力将黑佛舍利扣了出来!
“啊”
伴随着极凄厉的惨叫声,秦锦儿额头满是鲜血。
她的眼睛里泛起层层黑色雾气,周围的石壁开始一点点裂开,好似承受着极痛苦的折磨。
轰隆!
石壁终于崩裂。
而秦锦儿的身子也仿佛破碎的玻璃,伴随着黑雾飘出,无数只手从黑雾里出现,似要把秦锦儿拖到地狱里去。
太后望着这一幕,俏脸煞白,吓得连退了几步。
“染青影……”
尽管秦锦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可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解脱与憧憬的笑意。“若你们成功出去,别告诉我女儿……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娘亲变成这番模样。”
太后此刻终于明白,对方是要牺牲自己。
她张了张红唇,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无数情绪化为苦涩,流淌于心间。
“告诉这小子,他若是敢负我女儿……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秦锦儿缓缓移向陈牧。
此时,她也更为清晰的看清了陈牧的脸型轮廓。
“我女儿眼光倒是不错。”
秦锦儿笑了笑,可渐渐的,她似乎从陈牧身上感受到了什么,脸上痛苦的表情变得将其僵硬,像是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何……哈哈……”
秦锦儿忽然癫狂大笑了起来。
太后不明所以,还以为对方只是最后的情绪发泄。
秦锦儿笑着看向太后,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染青影,你相信报应吗?我们终究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你也不例外……你把自己都赔上了,哈哈哈……”
太后疑惑皱眉:“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很开心。”
秦锦儿幽然看向洞外的天空,眼泪止不住的下落,轻声喃喃。“娘娘,老天终究还是眷顾你的。”
说完,她猛地冲向了洞口。
黑雾扩散,结界光华之外成千上万的毒蛇瞬即发出了痛苦的滋滋叫声,血雾层层爆开。
而那长发诡异女也发出了极凄厉的惨叫,惊慌逃窜而去。
刚刚还危机四伏的洞口,此时却一片安静。
秦锦儿掠向了天空,她仿佛燃烧为一颗流星朝着光明金乌坠落的方向而去,消失不见。
仅过了片刻,忽然天际爆出一团白光。
此刻,夜幕的边界始终有一条白光隐隐浮现,宛若仙女的纯白裙带,点缀着最后一丝光明。
太后静静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
她明白,秦锦儿已经燃尽了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为他们博得一丝求生。
现在只等陈牧醒来。
只要十天内醒来,那么所作的一切都不会白费。
通过狭长深幽的通道,陈牧终于走出了另一道石门。
他本以为自己直接回到了夏姑娘身边,可眼前却又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荒芜沙漠。
每一颗沙粒如金黄的颗珠,熠熠闪亮。
“比我想象中要快一点。”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
陈牧转身望去,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女人。
女人表面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生得一张极为标志的瓜子脸蛋,鹅颈又细又长、线条柔润。
女人身段极是苗条,绸发逾腰。
但不同于其他柔美女子的娇柔玲珑,她的身上带有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野性,像是荒原旷野里的凶野母狼。
行进间挺胸直背,如一杆标枪,别有一番魅力。
“你是谁?”
陈牧有些发懵,可看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暗红铠甲,瞪大了眼睛。“飞琼将军?”
女人双手环抱于胸前,靠在旁边的石门一侧,两片薄薄的粉色唇瓣一抿:“我还以为要等你三天,没想到仅过了两个多时辰你就出来了。”
“不是……你这……你的头……你……”
陈牧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没头吗?这怎么又冒出来了?
难道以前就是在假冒?
飞琼淡淡道:“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我的魂体可以以完整形态示出。”
她跨身上马,伸出玉手:“走吧。”金黄沙漠反射光芒下,女人的手掌透明得微透酥红。
“去哪儿?”
陈牧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没想到传闻中的飞琼将军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可惜被斩首了……男人一阵心塞。
暴殄天物啊。
飞琼凤眉一挑:“不想回去?”
“哦。”
陈牧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略显冰凉的小手,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一轻,跨坐在了马背上。
男人下意识抱住飞琼的腰肢。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感觉少了之前盔甲的冰凉触感。
女人倒是没有在意,眯眼看着天际,露出些许诧异:“有人竟然舍命强行拖住了光明金乌?”
“光明金乌是什么?”
陈牧好奇问道。
飞琼懒得解释,浅褐色的美丽瞳眸倒映出几分光芒:
“运气不错,我还想着怎么让你尽快离开夜妖世界,现在有人帮了忙,只需有黑佛舍利便可以出去了。”
黑佛舍利又是个啥?
陈牧正要询问,女人丢来一颗黑黝黝的珠子。
男人忙伸手接住,仔细端详着,像是用人的骨头磨炼而成,握在手中有一股暖流之意。
“驾”
女人一挥缰绳,汗血宝马在沙漠中残余一道艳红残影。
时间如静流的泉水缓慢流逝。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
自秦锦儿死后,太后便没再离开山洞,精心照料着陈牧和婴儿,等待奇迹发生。
她害怕出去后又被什么妖物缠上。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好的运气能逃脱危险,还不如安心待在这里等待。
这两天太后都是以野果简单充饥。
面具也重新戴上。
婴儿有时候饿了肚子,她也是用果汁喂养。若对方实在哭闹的厉害,便解开衣服以假乱真。
这一招还是很灵验的,几次都安抚住了孩子。
闲下时,看着陈牧**的身子,太后又摘了一些树叶,打算为男人‘缝制’一件衣服遮体。
她拔下几根自己的头发来充当线。
用细细的木枝磨成针。
过程很麻烦,要么木枝突然折断,要么树叶开裂……女人的手指被扎了不少次。
虽然有点疼,可看着做出的衣服,女人内心成就感满满。
当然,衣服很丑陋,但能勉强穿在陈牧身上。
看着自己的杰作,太后脸上洋溢着美丽动人的幸福笑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妻子。
累了,女人便依偎在男人身边休息。
偶尔也会唱一会儿歌。
陈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只是记得跟飞琼穿过沙漠,然后行驰向一条极长的铁链长桥……最后,脑袋就迷糊了。
等他缓缓睁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幽暗的山洞内。
洞内充斥着些许淡淡的焦味和血腥味。
陈牧侧过头,旁边是夏姑娘。
女人正在沉睡,原本白净秀美的脸颊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看得出这些日子经历了不少苦难。
偶尔秀眉微微蹙起,或许是梦到了什么。
女人怀里的婴儿也在安详睡着。
陈牧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放在一旁,准备从储物空间拿出衣服给女人盖上,以防着凉。
可或许是手重了,放婴儿的时候不小心将孩子后脑勺磕在石头上。
顿时,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艹!
陈牧暗骂一声。
就在他准备安抚时,迷迷糊糊半醒的夏姑娘习惯性的将自己的衣襟拉开,然后将正在发懵的男人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胸前……
陈牧傻了。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止。
鼻息间满是大自然的芬芳……
这一刻,陈牧差点没激动哭了。
感谢穿越,感谢人民,感谢祖国,感谢河蟹社会,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孩子,爹先验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