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坚” 国复仇篇（三）

五皇子名为“课丛”，众多皇子中，属他与十六皇子最为儒雅，也最善文工。他站起身子，而衣衫上的墨汁被他轻轻抚下。环顾四周，他已处于一片山水墨画之中。五皇子惊喜道：“这是好像宋翁老先生的手笔，我岂不是站在画里？”

然而这画并不是静画，一山一水一木一石都是“活”的。身侧一块墨石改换了形状，变成一头豺狼，模样实在粗糙，但獠牙仍在，朝着五皇子扑去。五皇子并未闪躲，而是鼓起了手掌，三两声竟震破了豺狼。他袖口滑出一根长箫，说道：“我来给这幅画添添彩吧。”玲琅箫声如泣如诉、若虚若幻，五皇子脚下摊开了一片青绿池塘，这也是这副墨画的第一抹色彩。

唐道元也走进了这副画卷中，手上捻着一只两尺长的墨笔，他在身前作画，一条长蛇落下，钻进土中，山路随着蛇的窜动而变成了暗潭，而蛇也吸尽墨汁成为蛟龙，它环绕着五皇子脚下的池塘，阻止其扩张。而箫声锵锵而转，池塘里窜出来几朵白莲，白莲绽放，其心是一指头大小的福娃，那小娃娃是人类模样，伸了个懒腰，抬脚从莲花里跳了出来，身形瞬间变成了人类孩童的大小，他身上缠着条红绫，所经之处，墨色变彩，而其赤着的脚丫只要落地，便定要激起一阵波浪，在墨画上温润如暖浪，可到了唐道元这里，却直接将其震飞。

唐道元摔进了山间墨河，他偷偷将面具取下，吐出一口血水。带上面具，他回头一看，那赤脚的娃娃，已经变出了半片七彩山河，自此画一分为二，左侧为彩，右侧为墨。

五皇子的箫声如鸣佩环，扬扬盈耳，他放下箫后，余音仍流水行云、清耳悦心。他收起了箫，却取出了一面小鼓，与孩童的拨浪鼓差不多大小，他单手持鼓，一手拿着鼓键子，定睛而后，在鼓面轻轻一敲，一击震天撼地，一头白毛巨鲸从静谧的水面跃起，仅头颅便有七丈宽，它翻向了墨色世界。

唐道元手臂快成幻影，一抹河水成地，而后一头花纹墨牛双角高耸，一头将白毛巨鲸顶了回去。

五皇子一撤手，小鼓浮于身前，他双手拿着鼓键子，灵巧地敲了两声，那从白莲诞生的娃娃，忽的脚踩火轮，手握坚枪，头挎金圈，身披红绫而立，，五皇子吟道：“复妖术——八臂童子——哪吒！”随后鼓声紧密，似春雷滚滚，拔山倒海、岳撼地崩，妖子哪吒嘶吼一声，冲过了分界线，在墨色世界里翻江倒海。

唐道元如临大敌，左思右想后，大笔一挥，左手摊开卷轴，上书道：“百行画术——夔骨”，一头兽族传说中的妖兽由墨染成，它体态似牛，却只有单足，青黑色皮肤，立起之时，暴风缠绕，它叫声如雷鸣，双目光芒与日月争辉。

一方为人族妖子哪吒，一方为兽族妖兽夔骨。

妖子哪吒身行如雷，而夔骨无臂单有一足，像是被柱子顶起来的不倒翁，然而暴风缠绕，聚为双臂，风臂不向外挥，却专击己身，一击地动山摇，二击坚皮剥落化为厉兽群妖

妖子哪吒甩出金圈，金圈击中妖兽可快速弹动，红绫似火龙绕身周转，足下双轮发出凤鸣，其声可震慑邪祟

只见那妖子哪吒盘旋于夔骨头后，夔骨虽急，却跟不上妖子

哪吒的速度，脖后及腰被连攻十几枪，险些站不住。夔骨索性头朝天，低吼一声后，身躯石化成磐石。妖子哪吒几番攻击，都无法将其击碎，于此同时，磐石上空盘旋起了黑风，而夔骨的身影从中出现，它只剩下半身，且虚幻无形，却大了数十倍，妖子哪吒本就是孩童大小，如此一比，还不及那夔骨黑影的鼻孔大。

妖子哪吒将金圈掷于空中，夔骨知道那金圈的厉害，黑风中快速打开一条通道，让那金圈畅通无阻的飞过，接着，头颅一探，将那金圈咬进了嘴中。金圈并未再回到妖子哪吒手中，而出现并嵌在了底下的磐石里，无论妖子哪吒使出多大力气，都拔不出来。

五皇子眉头一蹙，鼓声急密，妖子哪吒体内金光乍现，竟变出了三头六臂，四个头颅巧东西南北，八只手臂各擎着利器，大嚎一声后，踩着火轮冲向了空中，激斗之间，脚下金轮竟幻化成两头异凤

半柱香后，夔骨化成的磐石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火光射下，那把火尖枪穿破磐石，插入地面，而夔骨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此战败了，唐道元心悸后退，可妖子哪吒并未再冲线，而是化散了三头六臂，悬浮在了五皇子身后。五皇子笑道：“不急，咱们再玩会儿。”

唐道元不多时便冷静下来，他走在墨土之上，来到了边界，而五皇子也走了过去，二人站在墨色世界和彩色世界的分界线两侧，面面相对。五皇子说道：“此地脱离皇城，且幻境特殊，足让我酣畅一番，很久也不曾这样痛快了，我的复妖术虽在九弟和父皇之下，但对外也从未败仗，今日你可大展身手，让我见识一番吧。”

唐道元并未回话，而是稍稍颔首，二人沉默许久后，唐道元在身侧展开卷轴，上书道：“百行画术——祸斗”。刹那间墨色世界阴阳大作，一头似犬墨兽凝聚而成。

“哦？就这？”五皇子疑道。那犬兽虽有魔样，却只比寻常犬类大上三倍，看起来不像是多厉害的样子。

然而那祸斗发出了低吼，而身躯开始上下癫动，随着它癫动的节奏，墨色世界开始升腾黑色的火浪，山峰在燃烧，江河亦在燃烧，而且其火势的窜动与祸斗癫动的节奏一模一样。唐道元顺势向后飘移而去，五皇子也后退数步，而妖子哪吒挡在其身前。

“去！”五皇子一下令，妖子哪吒当即冲过了分界线，谁料一入那墨色火海，妖子哪吒顿时变得焦躁不安，它的皮肤看起来似在熔化，五皇子却极为不解，因为妖子哪吒在传说中便是属火，从来也不惧火焰，而五皇子特地将此本事放大，不该怕热才对。

这时，五皇子观察到了墨色世界天空的异样，一层层薄色墨纱不断在空中累积，若非细看，是瞧不出的，但随着墨纱的积累，天色越来越暗，而妖子哪吒更加的痛苦，连行动都极为不便了。

“回来！”五皇子一下令，妖子孽障如释重负，立即驱动足下火轮，退了回来，退回瞬间，全身冒起白汽，妖子哪吒精力大挫，使得五皇子也有了疲惫之感。

五皇子望着对面说道：“原来如此，你竟造就了一个同比天地之大的熔炉，那只犬兽就是炉心，炉内的热量在不断地累积，时间越久，就越热，可如此一来，你怎么承

受的住？”

当然并不会得到回应，但五皇子也并不毫无办法。他将鼓键子悬浮于空，再取出长箫来，箫声一起，彩色世界波涛汹涌，那头白毛巨鲸再度腾飞，几息后浮于水面鲸口大张，其中竟逐渐走出一道身影，只见那厮人身龙角，手握三叉戟，脚蹬珍珠靴，头顶双角间，是一顶龙翎长羽。五皇子低声念叨：“复妖术——南海龙王——斗神敖钦。”

斗神敖钦一出，五皇子的面容立即苍白，他虽钟黎之境已久，但同时分给两位复妖者精力，是消耗极快的，这比方天慕召唤鬼奴仆还要耗费精力，换做他的兄弟们，若使用复妖术，都是和复妖者同时作战，然而他生性儒雅，本身战力是不足的。

如此，五皇子就不可在拖延时间了，斗神敖钦飘至分界线，三叉戟插入进去，戟身立刻开始熔化，然而此间世界的江河湖海，迅速向三叉戟尾聚集，大量蒸汽出现，源源不断的水蒸气正不断抽离墨色世界的温度。而水消失的速度，却赶不上斗神敖钦重新造水的速度，那些炙热的水汽被白毛巨鲸吞涌入肚，如此循环下，墨色世界的火海竟被压降下来。

妖子哪吒再次冲进了墨色世界，而这一次，它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

七八息时间后，妖子哪吒用火尖枪挑着唐道元回来了，而唐道元一旦过线，墨色世界便消失了。

五皇子说道：“你太依赖术了，其实，也和我一样。”

唐道元明显受了伤，且伤势不轻，他许久才恢复出一点精力，然而他打开了卷轴，上书道：“好玩，好玩”“但我快不行了”“我不玩了”“解决你吧”

他爬起了身子，然而斗神敖钦的三叉戟横在他的脖颈，唐道元歪了歪头，手指上滴落下一滴墨，墨色世界瞬间出现在下方，而唐道元也成功脱身。

忽的，天地发生了旋转，下方的墨色世界转到了对面，又是左右两分的模样。而唐道元再度唤出了夔骨。

“呵呵，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东西，是打不过我的。”五皇子再次派出了妖子哪吒，而妖子哪吒再次化出了三头六臂。

然而这一次的战局，却不同了，唐道元大笔一挥，夔骨全身覆盖上一层盔甲，再一挥，夔骨生出八足九头十二臂，再一挥，夔骨身下鼓起，身躯壮大了二十倍。黑风不烈，便撒墨一旋，风速加了十倍，臂不够长，便长墨一撇，十二臂长至七百余丈。

五皇子目瞪口呆，直言这不可能，他认为唐道元的术应该和复妖术近似，可就算被沉淀了数千年的复妖术，也不可能在本源上改变复妖者的身形或赋予变化啊。

唐道元似也不想恋战，他的墨笔依旧不停挥动，夔骨不断地进化，而妖子哪吒和斗神敖钦哪里还是对手，彩色的世界瞬间被吞没，五皇子的嚎声被黑风盖没，许久之后，“坚”国皇城街路上，一片墨染之地，升起了两道身影，五皇子躺在地上，已没了心跳，而唐道元掀开了面具，口吐鲜血，身上数处重伤，已经不能再战了。

五皇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的战斗，其实是在那副卷轴中完成的，不知不觉间，他被拖入了卷轴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谁拥有墨笔，谁就是王！若非在此地，唐道元还真赢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