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大师。”
午佛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张口回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亦是得天理之人,老衲应称你为大师才对。”
“大师言重了,我我感受到了您的气息,因为觉得熟悉便找过来了。”
午佛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脖子轻微扭动,使自己能够正视女孩,这便又开口说道:“世间有缘,风筝姑娘,冥冥之中,你我注定要再次相见。”
这女孩正是风筝,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脸上带着苦笑,许久才开口说道:“大师,你身上的佛光为何要杀我?”
“杀你?”午佛笑盈盈回道:“施主,我正在救赎你啊,难道你没有听到佛音吗?
“我并没有深陷困境,谈何救赎?”风筝被世间万物的金丝线包裹着,午佛的佛光一直无法渗透进去。“难道大师以为,取了我的性命,就是将我救赎了吗?”
“性命又有何用?我佛慈悲,那只不过是轮回的一种方式罢了,施主身上鲜血淋漓,终日被恶臭折磨,难道死亡不是一种救赎和解脱吗?”午佛面不改色,他从地面上抓起了少许的黑土,黑土之中有着新发芽的嫩草,他将草吹进了泥坑之中,重新用土将其埋好。嘴上说道:“我并没有杀了它,它的性命仍在继续,不久后又会从泥壤中钻出,就像我送施主进入轮回,你的性命也没有终结,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又会重新出现,但再次出现,却是个干干净净地身躯,这岂不是莫大的救赎?”
“活着自有它的道理。”风筝的脚边同样有一株嫩草,这时,她身边所有的金丝线都消失了,而从嫩草尖头,出现了一条纤细的金丝线,风筝望着那条线,说道:“它的存在,无论恶善,都带给它物某种意义,那条金丝线牵连上了离着嫩草不远处的一株花朵,原来,嫩草需要与花朵争夺土内的水分,在这种羁绊之下,两者的根都成长的很快,分叉的也更多。
掉落入土壤的花瓣,成了嫩草最好的养料,而嫩草的根对于土中的小虫来说更加的肥美,也使得花朵更加的安全,因此,它们之间虽然竞争,却也离不开彼此。风筝于此时又说道:“一种意义,牵动着两种意义,之后,越来越多的联系出现了,它们虽然在最终显得错综复杂,但若观其联系的过程,又发现它们依靠地有理有据。
说话间,花朵向外延伸出了金丝线,这条线的源头,正是嫩草给它的“联系”,由于嫩草对水分的争夺,使得花朵不得不向下成长,因此花给了另一面的树苗又一种“联系”,不仅是在抢夺着树苗的水分,还要在泥壤之中,夺取更多的空间。因此花朵的孱弱,使其不得不抛出花粉,壮大自己的“队伍”,而树苗还不够成熟,无法落下种子,最终形单影只,渐渐被花群击败。
树苗延伸出来的金丝线不仅给了一旁的大树,还给了苗底土壤中寄生的爬虫一种“联系”,而爬虫和大树分别给了鸟儿、飞虫、山羊、花草不同意义和程度上的“联系”,那些联系有头有尾,一定会有太多条金丝线回归到了嫩草身上,这时,一条金丝线已经组成了一张涵盖了数不清的生灵的金网。
风筝接着说道:“每一道‘联系’都在发挥着它们特殊的作用,瞧,我剪断了其中一根”边说着,边摘下了那朵花,扔到了地面,花死了,由它引出的之后所有的金丝线都消失了。但从嫩草处来的第一条“联系”仍在,只是这一次,花朵产生了不同的反应,新的金丝线重新从花朵的残体中出现,不久之后,金网再次形成了。风筝摸了一下花枝,花朵重新在上面绽放。
“一种联系已然至此,那么所有的‘联系’都出现了呢?你瞧啊。”风筝右手在身前一挥动,她是所能见到的只剩下了金光,最终,整个事件都弥漫在了金光之内,细细看去,那原来是无数条金丝线盘错在一起,代表着万物的无数个存在的意义,在道人的眼中,那便是“理”,天地之理。
风筝转头微笑着望着午佛,说道:“大师,活着是有意义的。”
午佛眯着眼睛,他自然也能看到那些金丝线,他的心静如秋水,抬手播散出一层层佛光,那佛光忽然炙热了温度,金丝线的气场压了下去,午佛笑盈盈说道:“凡事有因果,你看。”
风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到那株嫩草上出现了一个黑斑,那是爬虫咬中它后,使其染上的疾病,佛光立刻褪去,而新的金丝线从嫩草上延伸出来。风筝微簇起了眉头,这一次,花儿会因感染了嫩草的瘟疫而死,乃至整片树林之中,将要枯萎九成的草木,鸟兽虫鱼也受到了波及,若鸟兽去了别处,同样也会给新的环境造成灾难。
“这时?你要怎么做呢?”午佛问风筝道。
风筝犹豫了片刻,伸手剥离了嫩草的那片生出黑斑的芽叶,这时,金丝线再次发生了变化,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几息过后,黑斑又出现在嫩草上,原来它已经被病症腐蚀的很彻底了,灾难是无法避免的。风筝顿了几息,伸手将嫩草连根拔起,将联系的源头抹灭,从而使之后所有灾祸都没有发生。
做完之后,风筝看向了午佛,自信道:“在这种情况下,便该由我们行动了,让‘道理’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吧。”
“真的在变好吗?”佛光再次从午佛的身上飘散出来,金丝线退场,而风筝手中的嫩草漂浮到了空中,并瞬间变大了数百倍。
末了,风筝才发现,并不是嫩草变大了,而是她缩小了,进入了嫩草的“心”中。那里面乌烟瘴气,更是出现了数不清的恶象,风筝能深切地感受到痛苦和悲伤,这让她的情绪也变得十分消极和波动。
午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说道:“你只看到了万物的联系,却没有看到万物的内心,草真的有罪吗?是虫让其染病,到头来,虫却生,它却死,怨气便在草的心中诞生了。而虫子呢?”
风筝忽然又回到了原来的环境,而那株嫩草还悬浮在空中,风筝的视线中还有一只飞虫,它身上有着一个冒着黑气的斑点,那是草的怨气,留在了虫儿的身上。
午佛的声音又响起,“为何不看看你的手?”
风筝立即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有一处同样的斑点,亲手抹杀嫩草的风筝,也在不知觉中接受了草的怨气。
午佛在佛光中说道:“万物皆有因果,有因必有果,但果的承担却不一定在因的本体,你再看。”
午佛指向了飞虫,风筝抬眼望去,发现飞虫跑到了自己的伙伴身旁,两只虫儿静悄悄地靠在一起,这是,冒着黑气的斑点忽然一分为二,一个转移到了新虫儿的身上,飞虫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忽然咬了自己的同伴。
原来草的怨气到了结“果”的时刻,它报复在了另一只虫儿的身上,但这个“小果”造成了一个更大的“因”,另一只虫儿被咬了,它并没有死,但心中出现了愤怒的怨气,也就是新的“因”,它使虫儿恼恨地去骚扰起一只麻雀,麻雀在新“因”的驱使下,追赶着虫儿,嘴中落到了一名男童的头顶,一嘴啄瞎了男童的眼睛。男童的心中种下了“大因”,虽隐忍多年不发,但始终没有削弱过,反而因为长年的委屈而变得更恶,终于,男童长大成人,费尽周折才娶了一个看得上他的蹩脚的妻子,男人的脾气古怪,因为瞎了眼睛的“因”,他每日都要殴打妻子,妻子在新“因”的影响下,给婆婆的粥中下了毒药。
因果还在继续传承,但随着一道佛光出现,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风筝和午佛面对面站着,二人面色迥异,看着彼此,心中或许都透彻,又或许都存着千种滋味。
十息过后,午佛说道:“我杀了那只虫,了断了草种下的‘因’,这难道不是一种救赎吗?而草的‘因’对你来说,太过于渺小,可你又何及没染上成片的‘因’,当它积攒到了爆发的时刻,自然会在你或在你所接触之物的身上,造就出一个大大的‘果’,彼时,新的恶‘因’又出现了,又有多少无辜之生灵,需要来替你去承担这些罪过呢?”
风筝低下头去,发现嫩草依旧被其捏在手中,而金丝线也从草尖向外衍生着,金网仍旧像从前那般耀眼,只是网中飞动着一只虫子,它的背上没有斑点,但风筝的心中,出现了一丝疑惑,而金丝线也渐渐变得松软,它们被佛光所熔化。
午佛笑盈盈地走上前了几步,说道:“你只注重了理,却忽视了心和因果,所以你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恶,想想吧,你的身上还有多少恶‘因’呢?我若不杀你,待到它们积攒到数目,你便会造就一场灾难,彼时,人间又多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我做的没错啊。”
佛光已经将风筝笼罩,而风筝犹豫的心渐渐难以抵挡住从耳畔飘进他心底的佛音,她并不知道,那是午佛的术菩萨调。
忽然,一只手拨开来佛光,一道拂尘在风筝的眼前一晃。二人身旁出现了一道身影,竟然是无边道长。
无边道长挡在风筝身前,同样平和地笑着,望着午佛说道:“不如我来与你讲讲‘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