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从床上跳下,踩着血泊走到尸体前蹲下,当着洛槐南的面,将苏临的尸体拉到面前,将它那疑似头颅的黑色部分埋到了尸体胸口。“咔……咔……卡哧……”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黑影身上传来,它从苏临胸腔的位置开始啃食,血肉连带着筋骨一同嚼碎。它啃食的速度很快,很快尸体躯干便只剩下累累白骨,而它正在一根根掰断那些骨头,像嚼鸡脆骨似将其一一咬碎。洛槐南看着这一幕,浑身战栗不已,她之前还抱有黑影是苏临的希望,现在这个希望已然破灭,任谁看到这一幕,都能明白眼前的怪物不可能是苏临。当妖魔将手伸向苏临的脸庞时,洛槐南的精神产生了一瞬的恍惚。看着苏临的身体一点点变成她无法直视的模样,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拿着扫帚来到怪物身后,高高举起了扫帚。洛槐南将扫帚对准怪物的后背狠狠砸下,扫帚柄一下断裂飞出。黑影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洛槐南反应过来之前,一团黑色的东西闪电般扫出,甩在洛槐南身上,巨大的力量让她像个沙包般高高飞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后背遭到重击,意识逐渐模糊…………漫天的飞雪,半个月前山贼下山,村里所有人家都没粮食了。这里天高皇帝远,官兵也拿那帮山贼没办法,这个冬天,她家要怎么熬过去呢?茅草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陌生的男人语重心长道:“留一个吧,隔壁家也把闺女卖给我们了,跟着我总比跟着你们好,明天我们就走,你们好好考虑考虑一下。”“那是让阿花去,还是让阿狗去?”“让阿花去吧,阿花长得漂亮,又这么乖巧,会有好人家看上她的,说不定被哪个阔老爷买了去当小妾,过得比我们还好呢。”爹……娘……不要卖掉我,我吃的很少,能干很多活。“你俩说什么蠢话,都要卖闺女了,还用这种话骗自己,有意思吗?她跟我走当然是去青楼做娼,怎么可能去富贵人家当小妾!但说实话,去那地方卖身也比跟着你们强,这里距离京城多远啊,衙门的官兵都不敢打山贼,你们即使留着她,保不准哪一天就被山贼抓到山上当女奴了,那些山贼可没人性,饿极了人都吃的。”“那……就让阿花去吧,能给我们多少粮?”“够你们活过这冬天了!行了,签字画押吧,待会我就领她走。”大雪洋洋洒洒,天色暗了下来,黑暗迅速笼罩了洛槐南的视野。不要,爹,娘,我不想走,不要卖掉我!洛槐南猛地睁开眼,剧烈起伏的心情在短时间内迅速平复下来,这个梦,她这些年做不知多少回了,早已习惯。洛槐南从地上坐起,忽然想起之前的事,猛地转头看向周围。屋内一片狼藉,苏临的尸体已经消失,徒留地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渍,一个黑色的人影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但这个黑影却不是之前那个黑影,杀死那道士的黑影是让人看不见的黑,光照在上面都看不出什么,明明有着身体,却像一副扁平的黑画。但眼前这个黑色人影是立体的,它表面散发着瓷器般的光泽,透过光线的反射,洛槐南能分辨出这个黑色人形瓷器的形体。它虽为人形,五官轮廓却模糊不清,与其说它是人体雕塑,不如说是一个人形的蛹。黑色人蛹以半蹲的姿态矗立在最大的一片血泊上,像一块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此的石头,它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危险,也没有生命。“卡拉!”瓷器碎裂的声音从雕塑上传来,人形瓷器的脸部出现了几道纵横交错的裂缝,黑色的瓷片碎裂后,从雕塑的表面剥落。洛槐南警觉地捡起地上断掉的扫帚柄,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人形瓷器,她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往黑色雕塑的裂口内部看去,她瞳孔骤然收缩,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是人的皮肤!洛槐南张大嘴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洛槐南却分辨出这好像是苏临的脸,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些,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额……”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惊醒了洛槐南,她丢开扫帚柄,向瓷人的裂口伸出颤抖的手指……“苏临哥哥。”呼唤声遥远缥缈,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苏临的思维激起了涟漪。他从一场无休止的激烈争辩中清醒过来,理智回到了现实。苏临艰难地睁开双眼,黑色的粉末从眼皮上受伤沙沙坠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层无形盔甲包裹着,但这些盔乎并不牢固,只需稍微用力,便可破坏挣脱。对了,记起来了,自己还在和那个邪修战斗!苏临猛然反应过来,身体的操控权完全回归了身体,他粗暴地击碎了套在身体上的盔甲,脸上的瓷层被震裂脱落,苏临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屋内一片狼藉,满地鲜血,他的身体被一层质地硬脆的釉质包裹着,没穿任何衣服,而洛槐南正站在他面前,表情十分震惊。“那道士呢?”苏临摇摇晃晃地转身,看到炕上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道袍被撕得粉碎,一切都明白了。战斗结束了,而且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结束的。所以最后自己还是爆种了?苏临低头看向腹部,本该存在于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但受伤的位置却发生了诡异的异变,本该柔软的皮肤变得光滑坚硬,触感冰凉,和刚才包裹他的釉质十分相似。苏临转身看向洛槐南,刚一转身,洛槐南立刻收回目光,乖乖背过身去道:“我……我帮你拿衣服,衣服是在柜子里吗?”“我自己拿就好。”苏临打开床边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迅速穿上。穿衣服时,苏临无意间看到了床上干瘪的尸体,眉头皱了起来。他几步上前,弯腰仔细观察南志贤留下的尸块,那些尸块一个个都十分干瘪,仿佛在太阳下暴晒数日,血液都被蒸干枯萎了一般。但苏临记得之前捏烂对方手腕时,对方的身体里溢出了红色的粘稠膏体。“槐南,躲到我身后。”苏临俯身捡起地上的东瀛刀,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个道士,或许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