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城墙高近两丈,张小玄从牛山的坡丘向南望去,清晰地看到里许外的城墙轮廓。曲阳城墙主体由黄土夯成呈钥匙形,西宽东窄,东西南北皆不过里许,户不过千。牛山到曲阳的土路上行人稀疏,偶有行人也多是附近耕地的农夫。曲阳城是小城,背着行囊入城的外地人非常稀少。郁洲本身是岛屿,商业不兴,与外界联系不多。平日里丁小乙几个杂兵虽干的是守门的事,实则混点钱粮,城门进出的人他们很少去检查,除非是外来之人。这些时日,烈日炎炎的丁小乙他们都躲在门洞里吹吹牛皮,说些曲阳城里的小道秘闻。聊的最多的是城里最大的财主于家。于家祖上出了仙人于吉道人,家中有不少延年益寿的祖传药方子。历任县令都是礼敬有加。谁不想长命百岁啊。这一任县令据说去的最勤。县令来曲阳后纳妻娶妾的,倒很是快活。曲阳城小人少,县令大人无事可做,常日夜与妻妾颠鸾倒凤。精力便不足,常去于家求些虎狼之药。丁小乙的舅父朱大力和于老财主家的公子于通幽交情深厚,朱大力又是个管不住嘴的。县令大人的房中之事便成了街头巷尾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任县令是个不求延年益寿,只求龙精虎猛的人。朱大力是曲阳城的县尉,说是县尉不过是个管着几十个杂兵的兵头子。今日朱大力向县令大人辞行和交接。他要去投刘兖州的事,早和县令说过。县令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年代人是怎么想的,县尉可是公务员啊,说辞就辞。十几年前,他稀里糊涂不知怎么从后世穿越到了东晋末年。到处兵荒马乱的,他朝不保夕,差点饿死。别说像人家穿越小说里的猪脚整个枪炮了,就是偷条狗都差点被村民打死,生存十分困难。刚穿来时他雄心万丈,发誓要把东晋的皇帝拉下马自个儿弄个皇帝当当,后来发现连太守府他都进不去。只好和几个饥民做了劫道的,好歹有口饭吃。偶然一次他们劫道弄死了个赴任的县令。他便偷偷拿了县令的官衣印信,跑来做了县令。这可是能破家灭门的县令啊。他娶了县里财主家的女儿为妻,再娶几房小妾。不愁吃喝,娇妻美妾,这日子谁赶得上。妙在这里还是个岛屿,后世应该是苏北的连云港,如今都还在海中。天下再乱也没人看上这孤悬海外之地。统一中原不如他一统妻妾,大被同眠来的有趣。朱大力要去投什么刘兖州,纯粹是找死。他可是知道东晋快亡国了,当皇帝的正是现在的太尉刘裕。朱大力辞了县尉也好,且让妻舅来做这个县尉。他假意挽留几句,便内心窃喜地送走了这大嘴巴的朱大力。且不说这不知何处而来的县令,再说回朱大力。他从县令那离开后大步流星赶去北门。既然县令那已办妥,便让小乙随自个儿去收拾下行囊。长姐那他已安排好人照顾,小乙明日亦随他同去投刘兖州。再算上于通幽和他手下两个得力之人,五人同行倒也不惧路上强盗。于通幽家中财物颇丰,又有家传秘术,绝非常人可比。竟是动了游历天下的念头。听说朱大力要去投刘兖州,便与他说好同去。至于丁小乙村里的那个小道人他是不愿等了。好友遣人送来书信,他们约好的时日将至,他欲速去淮州和好友汇合。今日事已妥当,明日便可去淮州。朱大力离北门尚有十余丈远,便见自家外甥丁小乙正与一少年并肩而来。这少年身姿挺拔,穿身青衣道袍,走起路来脚不沾浮沉,宛如行云流水。走近再看面如冠玉,双眉如剑,目若寒星,倒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俊朗少年。丁小乙立在这少年身侧显得相形见绌,如星见月,毫无存在感。朱大力正待看仔细,少年立似有所感应,双目望来便似有两点寒星射来,这一刻朱大力竟寒毛直竖,仿佛被猛兽盯住。少年见是朱大力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朱大力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这才消失。朱大力抚掌笑道:“我道是谁能有如此风采,却是羽山道观小仙人张小玄。你竟也到了。明日我同小乙便要去淮州,你可同去?“正要与朱叔同去,我行囊已带来。张小玄拍下肩上挂着的行囊道。三人说笑着便同往城里走去,行人见之多纷纷避开。朱大力毕竟是县尉,普通人仍是俱之三分。倒是经过县衙对面的药铺时,铺内的老郎中跑出来拉住张小玄,追问前两次卖的药方子是否能再卖一两副,这次他愿出高价收购。张小玄笑而拒之。老郎中只得失望而去。朱大力与丁小乙备好行囊,朱大力又去联系两个部下和于通幽,约好明日出发的时辰。当晚张小玄便宿于朱家,他与丁小乙同塌而眠。二人孩提时常会同塌而眠,多年未同住,便自然会聊些孩提之时的趣事。孩提之时天真无邪,世上之事尽皆有趣,一点点快乐便可让他们满足。成长后,每个人都有变化,欲望越来越多,谁也不知内心的欲壑何时得平。丁小乙幼年时,常期望的是可以吃饱,顿顿有肉,再到曲阳城里娶个老财主家的女儿,这便可以满足了。如今却想做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张小玄幼年时家中不缺肉食,就想着怎么能让老道人少唠叨他去诵经练气。如今却想找回老道人,他想问问老道人:这仙真可修吗?这长生真可得吗?若真,他想告诉老道人他后悔了,他愿以后日日待老道人身旁修仙问道。二人聊到深夜意犹未尽,不知何时入眠。翌日清晨,曲阳城南门。张小玄、丁小乙、朱大力三人汇合了朱大力的两个部下,又有于家公子于通幽悠然而来。朱大力的两个部下一个叫崇雷,一个唤晁雨,都是黝黑的壮实青年。于通幽倒是精瘦的很,尤其是瘦长的脸极有特色,倒像是一张马脸一般。人即聚齐,相互寒暄几句,朱大力便领众人直奔海边的渔家村落而去。担心朱大力去而复返,无法向娇妻交代的县令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要亲眼看到朱大力离开。此刻却立在矮小的城头之上一脸迷茫:那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是谁?为何和他脑海深处的一个人如此相似?县令穿越之时曾遇到一波奇异的旋风,旋风吹过之时他便昏睡了过去,醒来便到了如今时代。县令昏睡之际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那张模糊的面孔一直烙印在他脑海中,经久难忘,始终不能驱除。而今这少年的面容竟渐渐在他脑海中与模糊的面孔开始重合。不说城头上的县令单说张小玄他们一行。他们要去寻渔夫,渡海去淮州。去郁洲城路远耗时,海边一些渔夫也顺带做点买卖,捎人上岸。郁洲去淮州城须先乘船至淮州地界的陆地,再步行至淮州城。朱大力到了海边雇了两艘小船,他们人多,渔夫船小,一艘却是无法将他们全部捎走。朱大力和两个部下便先乘壮年渔夫的船走。张小玄三人乘了另一位老渔夫的小船。张小玄初次见海,海上无风三尺浪,刚开始他还觉得沧海横流,波澜壮阔,不一会便开始晕的厉害,眩晕欲吐。于通幽和丁小乙却是无事。老渔夫见张小玄脸色发青,便说些奇闻异事给他们听来,也好分散下张小玄的注意。张小玄果然渐渐适应起来,听得津津有味。老渔夫说的奇闻异事,极为有趣。话说十几年前他曾在花果山边渡过一只猴。这猴子会人言,穿人衣,乃一石头所生,天生有些本事。原是花果山中一猴王,日日带猴群戏耍,好不快活。奈何家中几只老猴到了寿限。不懂悲伤为何物的石猴,突然便开了窍,心中有了喜怒哀乐。他不愿像几只老猴一般化为黄土。这石猴沧海横渡却是要去遍访仙山,寻仙问道求长生。船上三人听得惊奇不已。这世上真有猴子讲得人话,穿的人衣,岂不正是沐猴而冠。精怪妖鬼之事,丁小乙和于通幽在城里听得多了,听听便罢了。世间若无精怪妖鬼之事方显稀奇。于通幽家中还出过仙人呢。众生坚信精怪妖鬼的存在,若世间无精怪妖鬼,那些斩妖除魔的神仙岂不亦是空想。众生死后又将去何方?痛苦的生命旅程中有何希望。张小玄却多在山里生活,老道人虽日日敦促其修道,村里也偶有些花妖狐精之类的传闻,从未有人见过。这几日心里开始动摇起来,暗想大千世界或许真是无奇不有。再细细想这猴子又觉可怜,家中几只老猴寿限到了方知寻仙问道,岂不晚哉!又一想自个儿所处境地,竟与这猴儿极为相似,倒忽然想见见这猴儿,惺惺相惜。老渔夫经年海上打渔为生,遇过诸多奇异之事,见三个年轻人听得聚精会神意犹未尽,便一边摇船一边搜山检海般将脑中记忆的奇事添枝加叶多说了几件。其中又有一事,张小玄听来亦觉神奇。老渔夫自称救过东海鲛人。鲛人人身鱼尾,修炼有成者上岸后鱼尾化为双脚,与凡人无异。鲛人常在海边市集与凡人交易,兜售的都是海中特产。老渔夫所救鲛人便是常来凡人集市与人们交易的鲛人商贾。鲛人知恩图报,临别赠与珍珠感谢,却被他拿来换了许多好酒,解了肚中不少酒虫。听那老渔夫说石猴,道鲛人。不知不觉,船借水势,水借风势,两个时辰光景几人便看到了海岸线,终于淮州在望。“沈兄!”“嗯!”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但不管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对此。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可以说。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镇魔司很大。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沈长青属于后者。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拥有前身的记忆。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进入阁楼。环境便是徒然一变。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