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见星,不见月。唯有重重的黑云中,闪烁着雷光。映照着每一个人绝望的面庞。在这种时刻,有的人趁着混乱,独自向外逃去,也有的人,紧咬牙关,率领着一众弟子突围。即使是人心向道,在这样血与火的魔劫中,又能坚守得了几人呢?更何况,世安谷的修士,也并非人人向道。在生与死的抉择之下,人心展现得淋漓尽致。……积云山中,云缭雾绕,又是夜晚,朦朦的夜雾之下,一列世安谷弟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战战兢兢地朝着积云山南面逃去。只要翻过积云山,那里是稷山南部宗门,落龙门的地界。落龙门乃是稷山洞天除三大宗之外,最强的几个宗门之一,朱家入魔修士虽强,但也还不至于强到四处树敌的地步。所以,此去投靠落龙门,也好过在此跟着世安谷一起覆灭。逃往这一路的,乃是由执竟堂刑长老领队,有刑长老与刑大执事两大刑家高手率领,原本以为,会是比较安全的。但谁又能够想到……轰隆隆!一声雷响,便仿佛有什么禁制被触发了,大地上雷火群起,接二连三的世安谷弟子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走这一路的,大部分是执竟堂弟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在混乱之中被冲散的其他各脉弟子。这些执竟堂弟子,在世安谷时,威风凛凛,趾高气昂,叫同门弟子个个万分忌惮。谁又能够想到,今日竟会落得这步田地。而其他弟子则更加没有想到,最终竟是这样的结果。原本刑长老告诉他们,由刑家断后,他们去落龙门搬救兵。但哪里知道,这位刑长老的真实目的,竟是用他们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好叫一众刑家人转入暗处,暗度陈仓!或许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令人更加绝望的了,他们发现,此时此刻,除了哭嚎,什么都做不了。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现在连哭嚎都不敢发出声音,黑暗之中,发出声音,暴露,便代表着死亡。他们便如同一群弃子,只有各自逃窜,在黑暗中祈求死亡能够来得再晚一些。“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也许并不是一句嘲讽的风凉话,而是说,先天的灾祸,或许可以避免,但人自己种下的因,所结成的果,最终终究该由自己面对。长老也好,弟子也罢,每个人都无法逃避。可……《周易·系辞》下有言:穷则变,变则通。当一条死路走到底的时候,何不尝试着变通呢?此刻的赤枫峡。一应栖霞宗长老,肃然阵列。“布阵。”“是!”世安谷弟子,一个接一个的被斩于刀下,凌之华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最后又狠狠地跌进深渊。作为世安谷的谷主,风浪自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与眼前相比起来,以前遭遇的那些,实在就像是大海中掀起的一片小小水花。而眼前,则是如山一般的海啸。摧毁一切,吞噬一切。他实在想不明白,前一刻,甚至是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日短短一天时间,局势就像是雪崩一般,一个偌大的宗门,崩塌只在转瞬之间?“余宗主。”凌之华心中有些发寒,“你我无冤无仇,真要这么赶尽杀绝么?”“凌谷主。”白发女子手持弯刀,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作为一谷之主,问出这种问题,不觉得可笑么?”“弱肉强食。”女子冷笑道,“当初我宗太上长老意外身陨,我栖霞宗被周边宗门、世家一点一点蚕食的时候,似乎也没人与我栖霞宗有仇吧?”“但凌谷主敢说,当初世安谷没有插手过此事么?”“……”凌之华闻言,心中一凉。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没想到,这个梁子,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结下了,如今栖霞宗宗主余秋堕入魔道,杀上门来,这个冤仇,是不可能解除了。凌之华此刻,有些心灰意冷。自己虽然比起历任谷主说不上如何,但也是兢兢业业,为世安谷的壮大经营了一生。但眼前,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当初为了发展与壮大,做的一些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仇恨的种子,原来早已经埋下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己若是能少点贪心,或许今日还能有一条生路。而此刻,不仅仅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世安谷弟子,恐怕都是鸡犬不留。为了利益争夺了一辈子,最终,却身陨其中。没有人会放过自己。这是何等的绝望。他审视着四周,跟着自己撤退至此的一应弟子,鲜血染湿了衣襟。自己最为看重的大弟子,已经身陨了,就在刚才。二弟子程玄同,此刻也浑身是伤,一袭白衣,变成了一身血衣,手中那柄白玉剑,也断了半截,再也没有往日的那份洒脱。“师尊。”程玄同咬着牙道,“咱们杀出去!”凌之华看着自己的弟子,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年轻真是好啊。他心中感慨,至少,胸中那份热血,还未退去。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众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是!”“做梦!”一道刀光,转瞬即至。可就在此时,凌之华衣袍鼓荡,一股无比汹涌的灵力,自他体内涌出!栖霞宗掌门余秋眼中,亦露出几分异色。对方竟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像凌之华这种地位的修士,终归会有几分搏命的手段。逆运功法!这是最后的手段,同时会让他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为利益争夺、追逐了一辈子,如今死到临头了,他忽然想通了几分。世安谷完了,自己也要死了,争那些还有什么意义?横竖都是个死,索性在这一刻,堂堂正正地,像个真正的谷主活一回!如果自己罪有应得,那么至少,将这些弟子带出去!“杀!”凌之华怒喝一声。虽然身受重伤,精疲力竭,但此时此刻,所有弟子都振奋起来。太上长老生死未卜,掌门舍命相拼,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拼死?就像是一片余烬重新燃起熊熊烈火,连栖霞宗的修士,此刻也被震住了。“沈兄!”“嗯!”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但不管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对此。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可以说。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镇魔司很大。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沈长青属于后者。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拥有前身的记忆。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进入阁楼。环境便是徒然一变。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