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攻击性

山下的商业街有纵横十余条，但仍然架不住每天爆满的人流量，在这人头攒动之中，那一抹雾凇蓝实在太鹤立鸡群，毫无意外地扎了任明空的眼睛。不知是否存在玄妙的心灵感应，如果有的话，那现在一定是生效了。在任明空看见于知一的时候，女孩儿也若有所感地恍然转过头来，和任明空的视线交汇在了半空。喧闹的夜市似乎全然噤声了那么一瞬间。一阵清凉的河风吹过，已是深秋时节，不免让人微微打个寒颤，这一颤，似乎也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静下来的世界。任明空有心想装作没看见，但于知一却走了过来。“任明空。”她开口，却不是任明空预料中的“明空哥哥”。“看见了，还想绕过去？”任明空讪讪地挠了挠头，并同时感到眼前的于知一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如果说分手前那段时间的于知一像是一条涸水的鱼，扑腾着挣扎着，拼劲一切办法也要不理智地寻回自己的“水”的话，那现在的于知一就像是重归江河，在湍急的浪涛中自在穿梭。他突然想起来，这小姑娘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才对，但跟自己谈恋爱之后变了很多。好像有个词叫恋爱脑什么的，就很适合形容于知一。虽然如此，但任明空无意探寻究竟是自己影响了于知一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昨晚井底的月亮是圆是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见任明空有些诧异的沉默，于知一打量向了他身旁的冯元熙：“小妹妹你好呀，我叫于知一，你呢？”她伸出右手，亮色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仿佛真的已经完全走出了任明空的影响。冯元熙不是头一次被当成女孩子，面对于知一的打招呼也不怎么觉得尴尬，不过他感觉出来了弥漫在任明空和于知一之间的那种奇妙的气氛。出于谨慎考虑，冯元熙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与于知一握手：“你好，我叫冯元熙，上元之元，熙和之熙，是男生，不是小妹妹。”于知一伸出的手惊诧地停在了半空，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自己还好看的人竟然是个男生。“啊。”于知一良好且高质量的家教让她很快就从那失礼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原来是小弟弟，真是不好意思了。”任明空看着于知一这飒然中带着一丝茶味的举止，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怎么在这儿？”他在于知一掌握话语主动权之前开口问道。于知一像是不屑地啊了一声：“怎么着，青城山是你家的？我来难道要通知你？”这味儿对了。虽然被怼了一句，但任明空确确实实从这句话里看到了于知一从前的影子。“那个……”冯元熙见气氛怪怪的，探了探手，“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你别跑远了。”最后一句是对任明空说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对于冯元熙如此不厚道的行为，任明空当场就想给他一脚。看着冯元熙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于知一收回了目光，她的眼神从任明空脸上掠过，又拂过不远处夜色下的河面，最终定格在了两人身后的一家奶茶店。“喝一杯？”他的语气像是准备点两件啤酒。任明空琢磨不透这小姑娘究竟在想什么，明明上次见面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不过他也不是怂包，这有什么好怯场的？“好，我请。”任明空点点头，转身走向店铺。于知一也不跟他争，两杯奶茶而已。“葡萄芋圆，五分糖去冰，谢谢。”任明空说完看向于知一，“还是要百香益菌多？”于知一嗯了一声。“七分糖……唔我想想，少冰是吧？”于知一又嗯了一声。付完钱，任明空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方面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与此同时他双手在手机上快速打着字。那是发给冯元熙的信息：我要顶不住了！！快回来！“你不也是。”于知一弯着眼睛，斜靠在古街的朱红廊柱上，雾凇蓝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泄下，像极了梦幻的迷雾。任明空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来这儿旅游？”东聊聊西扯扯，坚持到冯元熙回来就行了，任明空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状态的于知一。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是愧疚，还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就像在这里和于知一不期而遇一样，于知一也注定没打算让他这么容易把这段时间拖过去。“来这儿找你。”她说。任明空刚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噎了回去，他犹疑不定地打量着于知一脸上那毫无遮掩的笑容，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片刻后他在心里自嘲了起来，自己来青城山完全是临时起意，这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太敏感了。这会儿，店里的店员叫到了任明空的号，他忙去接过奶茶，将于知一那杯递给了她。任明空边将纸吸管艰难地戳进塑封膜，边在心里吐槽着纸吸管实在是一个愚蠢透顶的主意，就像个发橙的霉子。“今晚不回去？”他嘬了一口，开口问道。“回我爸妈那边？”于知一摇摇头，“不回去，在这边住一天，怎么，你想要我房间钥匙？噢我忘了，你是超凡者，说不定不用钥匙也能进来。”这话刚一出口，任明空便皱起了眉头。于知一的话里时常是藏着针的，这源于她优渥的家境，不过她的针又和诸葛明亮的刻薄不一样。她的针是会把人扎流血的。可是刚才这句话里，于知一的攻击性实在过于强烈了。强烈到即便是以任明空现在毫不在意的态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在这时“上厕所”的冯元熙终于回来了。“那我先走了，玩得愉快。”任明空举了举杯子，向于知一致意。“你也是。”于知一笑着向他也举了举杯子，那笑容之下看不见任何刺人的东西，仿佛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不是她。